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251)
作者:芒芒绿绿
江令桥不知如何安慰,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说:“娘娘若是思念高堂,或许可以向陛下讨个恩赏,回故土省亲,亦或是将二老请来宫中一叙,夫人老爷多年未见,一定十分思念。陛下如此宠爱娘娘,只要好言央求一番,相信不会是什么难事的。”
孟卷舒听了,噙着泪,点了点头。
而后是长久的沉默。
“阿秋,”她揩了揩眼角的泪,声音很渺远,“你还没见过我跳舞吧?我阿爹阿娘都说好看,我跳给你看啊。”
江令桥点头:“好。”
得了准许,孟卷舒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笑盈盈地奔到庭院中,站定,起范。院中没有掌灯,徒有月华落于身,锋利地将她切割成两半,一明,一暗。明的那面笑意靥靥,无忧少女的模样;无光的那面看不清面容,隐隐像皇城中那位高高在上,雍容华贵的贵妃娘娘。
庭中无弦,心中有乐。声起影动,美人翩翩。她的舞是轻快热烈的,可每一个举手投足都沉浮着凄艳婉绝,细细倾诉着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心底事。
这一舞像极了她,轻扬烂漫的时候才最感伤。
月色下,她舞得入情,苍茫的穹顶之下似乎只有她一人。半身没在浓白的光晕里,像是披着经年的霜雪。一圈一圈转开时,衣裙为玉盘,月光投落下来,把鲜艳的裙子照得发白。
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2]。
饶是不善舞的江令桥也看得出,她跳舞时的身段很精巧,也很难,一般人做不到。若不是真心喜欢并为之洒过十几年的汗水的人,很难会有这样的身姿和风韵。
月亮细致地为那个翩跹的身影涂抹上一拢光华,每一次嵌红的裙摆徐徐旋开而又经久不息的时候,江令桥的脑海中便会不自觉浮现出四个字——
玫瑰活了。
青春总有零落时,世间绮丽的事物大多稍纵即逝,百花即如此,鲜活而来,凄婉而去。孟卷舒一舞未尽,舞姿依旧澄明,鸾回凤翥——哀诉时,她在浅湾;欢喜时,她置身于旷野;愁思时,仰首望飞鸿;沉吟时,八百里长堤柳叶魅魅,春风拂水;流泪时,闲坐云端,风也在追逐她的裙袂。长风不及她,流水挽不住她,她任秋歌爱自由,骏马赴绝誓,扬起的裙袂似天边云霞,似蹁跹而落的鸿毛,伸手触及,遇风而化。
“我女儿呵,跳舞的时候……最美了……”旧时阿娘常这样同旁人道。
观者看不清她的脸,唯有身姿最夺人心。她的衣裙不似缀余,而似烟似雾笼于身,影影绰绰,与起舞的女子水乳交融,能言语,会传情。身姿如苞,裙袂作瓣,有时乍现,如长夜里不经意开放的昙花;有时长存,如一朵一朵含苞待放争先恐后的虞美人,在荒凉无烟的高岭之上,独守人间春华秋凉。
天阶夜色凉如水,高墙之下,月光森森。
江令桥看不懂其中的九曲百折,却也能暗暗地探及到其中一抹不为人知的悲凉,像一坛经年的女儿红,未成其韵,先亡其魂。晚风拂来阵阵暗香盈袖,尝起来,只有满口的苦涩。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3]。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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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宋代晏几道的《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
[2]出自唐代杨玉环的《赠张云容舞》
[3]出自宋代范仲淹的《苏幕遮·怀旧》
[4]出自宋代范仲淹的《苏幕遮·怀旧》
跳舞画面的灵感来源于dy 浮香—R 在2021.9.19日发的视频
(本来还有一个的,可惜那位博主我找不到了)
第198章 沸反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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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国师府并不太平。
时至晌午楚藏仍没有回来,这是极少见之事,夏之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屋中坐不住,索性在门前等他。可这么来回踱着,从午后至黄昏,再从傍晚到深夜,没有等到下朝的楚藏,只等来了驱策空马车归来的白道。
夏之秋连忙迎上去:“楚藏呢?他怎么还没有回来?发生什么事了?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白道声音有些僵:“公子他,怕是回不来了……”
“回不来?”夏之秋不由地喉咙发紧,“回不来是什么意思?”
“公子谏言惹怒陛下,被押进了诏狱。”
熟悉的感觉又一次袭来了,曾以为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地送别,可如今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人,每日目送着远去,不知道哪一次就是真正的别离了。
“小姐!”灯青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有些站不住的夏之秋。
“没事……我没事……”
白道:“夫人不必忧心,公子吉人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这句话也很熟悉,夏之秋已经记不得小时候多少人对她说过了,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府门前的时候,府中的下人们都是这么劝慰她的。
灯青看出了她的心绪,揽着她的手紧了紧:“小姐放心,将军每次都平平安安地回来,如今姑爷也一定会的。”
夏之秋攥着她的手:“灯青,你陪我回一趟家吧,我想找阿爹问一问,他在朝中这么多年,消息一定比我灵通,他肯定会有办法的……”
灯青“好”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白道先一步说在了她前面:“夫人不必着急,现下天色这么晚,不如先歇息,等明日养足了精神再去也不迟。”
“没事,”夏之秋淡淡地笑了笑,“我就是看着不太舒服,其实好得很,回去没问题的……”
“夫人,公子不在府,您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第一个要被责难。如今夜深了,唯恐路上遇到什么歹人,府上才最安全,夫人心善,想必不会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哎!”灯青竖起眉毛看他,“你怎么又是这副冷冰冰的模样,一点也不通情理!夏府是小姐的娘家,小姐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你这是成心要阻拦吗?”
“罢了……”夏之秋抬头看了眼月色,“白道说的也有道理。这个时辰阿爹说不定已经睡下了,还是不要深夜回去打搅,等明日吧,明日早些时候去……”
小姐都这么说了,灯青只好扁着嘴作罢,她也知道白道说的不无道理,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小小地生他的气,扶着夏之秋回房歇息的时候还回过头来用眼睛剜他:“好吃的都喂了白眼狼了!”
白道微微蹙了蹙眉,似是不明白:“什么吃的?”
“哼……”灯青转过头不再理他。
这一夜过得很漫长,夏之秋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她有些习惯了楚藏卧在她枕边,每夜伏在他胸膛前听着他的心跳声入眠。他身上有海棠花的冷香,那味道总是让她很安心。
他常下了朝便回府,有时候带她出门游玩,有时会去酒楼尝最新出的菜式,他还会把一些她从没见过的玩意搬进府,可以陪着她在景色秀丽的地方一坐就是几个时辰。陡然一个夜里不在了,夏之秋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蓦地缺了一块,意识轻飘飘的沉不下来。
她轻叹了口气,掀开锦被披了件大氅出了门。
府中的海棠花开的很好,在幽深的夜里像一团莹莹燃烧的淡红色火焰,映亮了来人孤寂黯淡的心。夏之秋走得很慢,细细看着每一棵树的纹理,每一朵花的情态。
她真的很喜欢这片海棠花林,从第一眼见时就喜欢了,没有缘由。
然而路总有尽头,很快,她又一次来到了那间画室面前。
一如上次见时的模样,安详得像一位静卧山花间打坐的神明,只是这一次,神明的心不再封锁,只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那样繁多若雪片的画一下映入眼帘,月光的冷艳雕琢让它们更为震撼。夏之秋静静地看着,一步一步走入其中,她不知道楚藏在这里待过多久,也不知道第一幅画落于什么时候,此刻只觉得一只无形的手攥着她的心,很疼,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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