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死的那一年(97)

作者:浮生醉梦三千


照夜白蹄下生风,眨眼跑出巷子,横过人群,闯入对向更僻静的巷子。

楚明玥只一声惊呼,继而便识出坐下的马儿是照夜白,虽无惊怕,可因方才受惊,她的心兀自疯狂跳动着。

身后的人一言不发,双臂自她秀腰两侧伸出,握住缰绳,亦将她圈在方寸之间,后背隔着夏日纤薄的衣料,若有似无挨着一个硬朗的胸膛,迎面的风里,入鼻是浓郁的瑞脑香。

楚明玥跳动的心脏慢慢缓静下来,虽不知身后人何故出现,但绝不会有危险。

下一息,身后人缓缓贴上来,楚明玥的后背感受到一片温凉,长长的吐息从她鬓边而过,楚明玥感到耳际一阵燥.热。

“皇姐,可是照夜白跑太快。”

清沉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带着明显的得意。

第69章 69、69

楚明玥闻声, 脸颊蓦地一阵滚烫,偏她从不是那等娇柔腆羞的女子,这句话反倒促督着她尽快镇定下来。

她轻轻抚过照夜白后颈皮毛, 口中低喝一声, 马蹄渐缓,稳稳停下。

楚明玥深深吸一口气, 目视前方巷子幽深处, 冷静说道:“陛下说笑, 谁人不知我是在马背上迎着风长大的。”

身后传来一声笑,有一阵风呼洒在她后颈娇嫩的皮肤上,痒痒的。

“皇姐说的是, 大抵是迎面照来的日光太红了些。”

马背上一轻,身后贴着背部的温凉登时被掀去, 宣珩允站在照夜白身旁, 向楚明玥递出一只手。

楚明玥被无故从马车里带出,又被言语戏弄一番,心里有气,她眸尾余光转过举过来的那只手, 精巧的下巴往另一方扬了扬, 握紧缰绳, 自顾翻身下马。

其动作流畅娴熟,全然不似要人带着骑马、扶着下马的姑娘。落地之后,甚至一脸傲态仰面朝宣珩允睨去。

“陛下这是何意?”她仰面睨着这张清矍逸俊的脸,对上那双漆黑中透着孤绝邪气的眸子。

宣珩允眸光异常地亮, 他压低眉目, 逼视着楚明玥, 低哑地回应, “朕还要问皇姐方才在和沈从言做甚。”

许是那双目光过于有压迫性,摄得楚明玥本欲脱口驳斥的话到了齿尖一颤,打了个转儿又钻回肚子里。

她不由自主往身后退,然宣珩允靴履紧跟,二人气息始终萦绕交缠,奈何这巷子窄,未退几步,她的后背便触上坚硬的墙壁。

一息间,一只手臂环腰而过,抚上她后背,以掌作垫,不让她被墙壁搁到。

紧接着,大山倾倒的压迫感倾压而下,灼灼气息笼在额面,带着沉沉的霸道,和容不得敷衍的逼问目光。

楚明玥肺腑里气息一滞,眸光无意识转闪,尽管如此,仍有一缕怪异的情绪细若游丝,从四肢百骸的深处肆意攀爬扩张,欲将她彻底裹覆。

她无法在这样窘迫又突发的情况下,准确地抓住这缕异样情绪,去看清那是什么,但她下意识想要尽快离开,她的大脑尚留清明,她知晓,这是不对的,不应该这样。

“你放开!”楚明玥半落睫羽,强迫自己镇定,言辞冷厉斥道:“陛下这是做甚,实在过于不成体统。”

宣珩允被她一斥,倒是向后错开一段距离,但箍着她腰身的手臂却未放开。

“不成体统?”他嗤笑一声,笑得楚明玥六月暑天无端打一个轻微的冷颤,“皇姐和旁的男子光天化日肌肤相亲,就成体统!”

他的声音很慢,就像秋末冬初的霜风往楚明玥耳朵里钻,挠得她方寸尽乱。

她先是因“肌肤相亲”四字脸颊生热,继而才逐渐明白他说的是兄长的手揉她额心一事,顿时有些恼了。

“陛下说得是什么话,那是我兄长。”楚明玥抬睫,凤眸轻眯,黛眉微蹙。

“亲兄妹到了年岁尚且要避嫌,何况他算哪门子的兄长。皇姐,朕唤你皇姐,可否也给朕一次亲近的机会。”

楚明玥瞬霎睁大眸瞳,未有深思,扬手铆足劲儿朝那张脸上落下,一声响亮辛烈的抽打声响彻僻静的巷子。

“说得什么浑话,陛下可清醒了?!”楚明玥怒视之,只觉手掌刺麻如有万蚁啃噬,确实用尽了周身力。

只是,在她欲收回手时,被宣珩允一把覆着手背,压在那张脸上,“皇姐若是不解气,可再打。”

他的右手尚抚着她后背,故而是用的左手。

楚明玥这才惊觉他的腕上依旧缠着绷带,但她已在同一时刻挣扎着试图抽出手掌,又被宣珩允的手紧紧握住,两只手腕的相互较劲之下,那圈雪白的绷带再次洇出血迹。

楚明玥瞳仁骤缩,卸下力道,手掌被宣珩允覆着再次扣上他的脸颊。

男人猛地俯身低头凑到她耳边,“朕不清醒,可朕不敢清醒啊皇姐,朕若再清醒几日,皇姐的上门夫婿怕是都要乘着大红花轿入府了,皇姐明明说好的,要朕给你做上门夫婿,怎的能三心二意、朝秦暮楚。”

这是何等混账的话!她何时说要招上门夫婿,又在何时说过要当今天子给她昭阳郡主做上门夫婿,她就是再骄横,也没真的失心疯。

怎得听这人的话,竞还带着委屈,眼下是谁不分青红将她强带此处,又困她于胸膛和墙壁方寸之间,怎还先委屈上了。

耳畔的温热吐息一阵阵直往颈窝里钻,缠引着她的呼吸跟着乱了套,她挣扎之下,愈发被箍得牢,只得喝一声,“我何时说要招上门夫婿。”

耳旁的声音咬牙切齿,“来时路上路过一茶馆,皇姐要招上门夫婿的消息就连那茶馆小厮都知道了,这洛京,怕是唯有朕还被瞒在鼓里,皇姐倒是说说,刻意瞒我是何意。”

楚明玥甚至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赌气的醋意。

连日来总觉他有异,如今楚明玥终是看清,这是疯了。

她正要驳斥,脑海里忽然抓住几个关键字眼,茶馆小厮。

转睫一念,楚明玥气得笑出声来,这些跑堂送茶的小二嘴皮子是真快。

今日她架不住花小六央求,总算肯首带她出府,原本也未打算去赏花,只说去茶馆里坐坐,听说书先生讲几段新本子。

其间被花小六打趣,既不想嫁人,那就招一个上门夫婿,她摇着团扇捏长了尾音顺着话头打趣话,“那可要精挑细选,找一个俊逸无双的俏郎君。”

说这话时,正巧小厮到她们坐的雅轩上瓜果点心,被听了去,多年来常去的茶馆,上到掌柜下至小厮无人不识昭阳郡主。

她是怎也没想到,这话就如此巧妙地传入了宣珩允耳中。

可纵使这样,又与他何干,二人早已和离,她哪怕当真再嫁,谁也拦不着。

“皇姐倒是回答朕,那招上门夫婿的话是不是出自你口。”宣珩允咬牙逼视她,“若不是,那就是茶楼小二恶意辱皇姐盛名,朕替皇姐治他死罪。”

楚明玥偏头避开扑面而来的胶着气息,紧咬银牙,“是我说的又如何。”

她是计划待送沈从言离京之后,寻个契机入宫与他深谈,一解心中困顿,可今日再看,这人何止是性情与往日判若两人那般简单,依她看,这人当真是病了,病得头脑不清、胡言乱语。

若是清醒,怎会拿一茶楼小二的性命威逼,岂不丢他九五至尊的体面,好歹找一身份地位有份量的人。

她眼下只觉话是无需谈了,该和孙太医好好谈谈,陛下这病还能治不,若是不能,宣家也该早做打算。

念及此,她再顾不得躲闪,猛然抬起炯炯眸光正视过去,迎上那道炽热诡异的目光。

然宣珩允却放开了楚明玥的手,漫不经心以掌撑墙,将她彻底圈起,如同孤狼囚住柔软惊恐的兔子。

他声音清沉,悠悠开口:“既是如此,皇姐就收了朕这个上门夫婿吧,普天之下,无人比得过朕了。”

楚明玥怔愣一霎,脱口反驳,却是失了条理,胡乱驳他,“你不行!”她竟忘记上门夫婿一事本就是玩笑话,不作真的,却被他绕着往真了去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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