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死的那一年(119)

作者:浮生醉梦三千


楚明玥怔愣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要把大明河宫搬到定远侯对门。

这之后三日,楚明玥拼命克制,不许自己去想那个轻佻浪徒,好不容易捱到现在,竟是让花小六破了功。

这一瞬霎,楚明玥摸了摸下唇,似乎这里仍被吸得紧疼,说句掉脸皮的话,他们之间什么没见过,可不过一个吻,怎会霸道又孟浪,就像是,被一个全不认识的人轻薄了。

这么想着,她就觉两颊又烧起来了。

花小六凑上去,啧声连连,“昭阳,你实话告诉我,当真是被人掳走的?我怎么瞧着你眸泛春水、桃花满面呢。”

楚明玥一狠心,咬了咬舌尖敛尽神色轻剜她,“去,竟打趣我。”

饶是花小六这一路上怎么追问,楚明玥都未多吐半个字。

她倒不是女儿娇羞,只是,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自那夜宣珩允醒来相见之后,她就总觉漫天云簇都被塞进了她脑子里,使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被充盈起来的饱满思绪,寻不出来由,又挥之不去。

这是种什么滋味?昭阳郡主咂摸一下樱唇,直到回了洛京,都未品出个所以然。

倒是花小六慢慢琢磨出味儿来,心笑堂堂昭阳郡主,竟是初尝两情相悦的滋味。

将夫婿一家送上法场的花小六,饮一口江左知府送到军前的青梅酿,感慨二人相识十二载,一个人追,一个人躲,这到头了,又换另一人去百倍千倍偿,看似轰轰烈烈、跌宕起伏,就像那画本子里的苦命鸳鸯可着劲儿折腾,这到头来,两厢心思才终是针尖碰麦芒,对上了。

比楚明玥先几日到京的宣珩允,一经回宫,就倒下了。

吓得崔旺满脸泪花,死拽着张首领的袖子不松手,张辞水甩不开人,气得拔刀,崔旺也没把手松开。

二人在大明河宫寝殿外这么拉扯着,被得到消息入宫请福的大理寺少卿崔司淮撞个正着。

“听说昭阳郡主身边的丹秋姑娘不见了。”崔司淮清了清嗓,懒洋洋倚在一棵珍稀花木上避阳。

“什么?!”张辞水一把揪住崔旺衣襟,把人拎到一旁,大步朝崔司淮过去。

崔司淮抱怀站着,脸上挂着漫不经心地笑,“说是郡主不见了,丹秋姑娘骑马夜出侯府,至今未归。”

张辞水稍稍一想,这事不会有假,扭头朝崔旺喊“快去请太医”,说话提步就走。

崔司淮就这么笑看张首领额角绷出青筋,才在人走出去时道:“似乎正好碰上郡主回程,算一算,三日后就到京了。”

张辞水摸一把脑门冷汗,气得大喊,“故意的是不是!”

这时,孙太医被小太监扶着一路小跑过来,身后背着药箱的小童更是跑得满脸通红。

崔司淮一见到孙太医,收起一脸散漫正色问道:“陛下怎么了?”

张辞水扫一眼四下当值的宫人,压低声音道:“战时的伤倒是无碍,只是体内似有冰蚕余毒,不敢耽搁,这才连夜策马赶回,大营里军医压根儿没听说过冰蚕,更没法治。”

第88章 88、88

正值盛暑, 宣珩允昏睡在大明河宫的含凉殿。殿内燃着浓郁的瑞脑香,殿外水车送出的寒泉水流“哗啦啦”顺宫檐而下,送进殿内阵阵凉风。

若不是当今九五至尊尚昏睡在龙榻上, 崔司淮大抵是要找个凉风角落酣睡一觉, 方对得起牌匾上“玉阙广寒”四字。

孙太医被崔旺引到榻前,崔司淮把崔旺拉到那扇紫檀嵌石插屏旁, 留孙太医为陛下搭脉诊治。

“陛下卧病, 依礼该有后宫主子在场, 眼下咱们几个守着,恐惹朝中非议。”崔司淮一手摸着光秃秃的下巴,眼梢挑了挑。

崔旺何尝不知这道理, 可后宫里没旁得主子了,西苑倒是有一个未得封号的太嫔, 姑且算半个主子, 但这位太嫔身子不好,缠绵病榻多年,保不准这个夏天就走了。

崔旺眯着眼睛为难半晌,一拍手道:“诶, 这皇家有要族里命妇入宫侍疾的祖制, 十六王妃, 少卿觉得如何?”

崔司淮抚一把额角,宣敬德奏请陛下广纳后宫、开枝散叶的折子还在中书省压着呢,何况命妇侍疾,这是咒陛下命不久矣呢。

“那依少卿之言?”崔旺不解。

崔司淮侧头瞥向似杆子杵着的张辞水, “你倒是派人出城迎一迎后宫里真正的主子啊, 还能顺便把你的人接回来。”

这一声, 令两个人恍然大悟。

尤其崔旺, 恨不能亲自骑马出城把主子请回来,这后宫无主子的半年,可是累坏了他这个内宫大监,关键是,他也不是主子啊,那要紧的事,他哪有资格拿主意呢。

三人这边商量完,张辞水转身出殿,招来一个年轻禁卫,低声交待几句,禁卫低头应下,足下轻跃,消失在熠熠生辉的琉璃瓦檐后。

那壁孙太医诊完,转身逐一扫过数双眼睛,亦是一番犹豫,终还是朝大理寺少卿顿首,“陛下体内非冰蚕余毒,是瘴毒。”

崔司淮拧眉诧异望着孙太医,等待下文,而张辞水思索一霎,恍悟道:“陛下被困地底下的暗室两日两夜,又遇送风口坍塌。”

军营里的军医治的都是刀剑伤,中毒这种事,诊错毒源也是有的。

而崔旺哭啼着趴在榻前,嘴里一直念叨着陛下受苦了。

孙太医往身后崔大监看一眼,“瘴毒好解,只是陛下原本生受冰蚕七日之苦,又经放血,身子并未养好,此番再去西北一趟劳累,眼下,气血亏得厉害,除每日汤药外,补气的参汤每日两碗,连服三月不可断。”

“陛下为何昏迷至今?”张辞水问,“可是毒入肺腑?”

孙太医捋着白须摇头,“毒不碍事,陛下昏迷,大抵是过于劳累,身子亏虚。”

孙太医说完,就领着小药童回太医署煎药了,留下张辞水瞪着眼杵在原地。

虚?那陛下和郡主,还能好吗。

崔司淮若有所思打量张辞水,不知他何故露出举步维艰的为难之色,遂拱了拱手,“在下是朝臣,陛下尚未醒,我长留这里不合适,告辞。”

“不送。”

汤药连带着补汤一同被送过来,喂完药不到半个时辰,宣珩允果然醒了,只是方一醒来,就传张辞水入内殿。

这夜,久不行动的黑衣骑悄无声息出现在沈府,神不知鬼不觉将沈府里里外外连同所有暗室都搜查一遍,整个过程,未惊动沈府一人。

次日,打了胜仗的元启帝临朝,六部诸臣叩首齐贺,山呼万岁,礼部接旨负责准备接待即将

送来降书的古纥、北厥王族,虽难耐酷暑,但满潮文物个个喜不自胜。

在古纥、北厥会将永远臣服宛朝这等喜事面前,向来不和的户部、吏部两位尚书都差点握手言和。

如此盛景,在宗人署做事的十六王爷宣敬德亦未忘记作为宣家后人的使命,他提了提衣襟,提步迈出文臣队列。

“陛下此次亲征大捷,一举解决困扰宛朝边境百年难题,实乃喜事,臣奏请择日恢复宫中采选,若有德才兼备之淑女坐镇东宫,这便是双喜!当大贺!”

宣敬德虽年迈,可身子骨却是好,单是听他方才洪亮如钟的嗓门儿,就是能活过一百岁的气势。

此话一出,方还洋溢着喜悦之声的紫薇殿瞬间寂静,要知道,自上回有人在早朝上谏过陛下无后不可耽搁、而被宣珩允大发雷霆贬去京外之后,后宫之事,再无人敢劝。

可挡不住宣敬德人家是皇叔啊,这会儿,所有人都屏息垂目,等待陛下随时而起的雷霆之怒。

然等许久,未听上堂皇上开口。

崔司淮站在大理寺卿身后,稍稍抬头往上看,却正好撞上陛下开口——

“那就有劳皇叔出面,为朕拟写一份聘书。”清越的声音悠悠响起,听得出陛下心情不错。

众臣愕然,猝不及防直接跨越到写聘文的步骤,可这尚未采选,聘的是何家女儿,难道是暗生情愫?不少人开始暗自感慨,这是哪一姓氏的女儿,这般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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