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死的那一年(118)

作者:浮生醉梦三千


没有名贵华服胡乱溢彩,没有烁光逼人的钗珠,她一袭粗步素衣、面不染铅华站在那里,凝脂娇肤上嵌着的凤目最为明亮,就连眼下淡淡的青黑都未让她失色半分。

宣珩允抿唇轻唤一声,“阿玥,劳你担心了。”

只这一声,楚明玥方给心房筑起的坚固城墙就瞬间倾塌。

这两日,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来面对他,斥责他任性不顾安危、或哭诉一腔被欺瞒的委屈,然这一刻,他清越的嗓音钻进她的耳洞,像是羽毛轻轻覆在无处安放的心尖,忽然,一切就都无关紧要了,都尘埃落定了。

她释怀了,过往种种,就都一笔勾销吧。

第87章 87、87

楚明玥眸中涟光漪动, 低头转睫去触碰他的左手腕,宣珩允眸光柔淡轻轻勾起她的指尖,把那只手包裹在掌心里。

他颔首静静看着她换另一只手细细抚过腕上伤痕, 深情温柔缱绻, 浓密睫羽在昏黄的灯光里洒下深色阴影,阴影里起伏不定的潮汐不知是何时, 沉沉退潮了, 此刻, 那里清沉似雪。

“疼吗?”楚明玥以为自己不会流泪的,事情的经过已知晓,这里的伤口也见到过, 可是当她再一次站在他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里,闻到馥郁的瑞脑香混合他自己皮肤的香味, 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根本没有任何原因, 复杂的情绪无法用一种心情去描述,它们从她的眼睛里找到突破口,一拥而上。

宣珩允蹙眉捧起她的脸,指腹轻柔拭泪, 可那些眼泪就像流不完一样, 这是积攒了十二年的泪水。

“阿玥别哭, 是我不好。”宣珩允把人揽进怀里,紧紧抱住。

压抑的呜咽声被埋在衣料里,宣珩允的手掌轻拍在她的背上。

下一息,齿尖隔着单薄的衣料咬在宣珩允的锁骨上方。

“没事了, 阿玥, 没事了。”宣珩允一下下抚着她的背, 温和的声音送进她的耳畔。

锁骨上又是猛地一疼, 淡淡血气透过衣料洇上来,和苦咸的泪水混和在一起,爬上楚明玥舌尖。

低泣的呜咽声瞬间放开,楚明玥终于再也绷不住了,她大力推开抱着她的人,后退两步,厉声哭问:“我是不是根本不应该求嫁,是不是,我不该去太极殿求嫁的,不该的。”

她的身体颤了颤,水雾模糊着她的双眸,两日两夜,二十四个时辰,在煎熬的等待里,她拼命克制自己不做任何想法,这一刻,她无法再克制自己了。

“若不是我强要嫁你,何至于痛苦了两个人五年啊。我不该的……”

宣珩允复将人揽进怀里,温凉的唇压上楚明玥额心,“昭阳郡主若不嫁,那我只好先抢皇位再强娶了。”

他眸光清湛温儒,声音温和冷静,“那年你邀我做楚家上门夫婿,还作数不?”

楚明玥两颊微热,抬眸望他,不见前段时日的巅疯痴缠少年态,他似乎又变回那个克制冷静、喜怒不形于面的儒谦帝王。

这般清淡的神情,似乎她只要说不作数,他就撇开衣袖再不踏足她门前半步。

她轻吸气,注视着眼前人,这是大宛的皇帝。

“若是不作数,待回宫我就把大明河宫搬到侯府对门,我看谁敢上府提亲。”宣珩允温柔低语。

楚明玥一怔,眼眶尚挂着半颗泪珠子,愣看这个一脸平静说疯语的人,她对方才的笃定不自信了。

“嗯?”宣珩允压着气音低呼,那双桃花眸里星辉烁耀,就似在蛊惑着她此时必须点头。

温热的呼吸扑在楚明玥的额面,像絮羽扫过皮肤,一直痒到骨髓里。

这人是如何做到一脸平静刷流氓的呢。楚明玥错开面颊,话峰转的生硬,“夜深了,陛下早歇息。”

她推开他,转了转身,发现这是营帐,未有多余的屋子让她躲避。

宣珩允背手瞧着她,唇角淡笑:“阿玥不帮我宽衣?”

楚明玥咬着舌尖睨他,又飞快四下扫过,“这里是军营,皇帝也不能能乱了军法。”话落,推着就往帐外去,待把人推出去,楚明玥放下帐帘飞快绑紧内扣。

做完这一切,她又急急灭了唯一的一盏灯,帐内瞬间暗下来,她抹黑躺回榻上,罩着望不到尽头的黑,她终于紧闭双眸,两只手捂着脸迟迟未拿下。

帐外,张辞水持刀而立,目视前方,有意离大帐远出几分,生怕听到不该听的。

听到大帐有动静,才一扭头,陛下被人赶出来了。

张辞水犹豫一番,站在原地未上前,就见帐前亮起的风灯照亮半张含春挂笑的脸,张辞水收紧的心顿时放下,刚放一半,陛下转过身来,哪见半分柔情,只有冷面凝霜。

“明日启程,回京!”宣珩允大步朝主帅而去,留张辞水在后边怔了怔,才跑步跟上。

“陛下,那议和的使者怎么办?”张辞水不解,古纥和北厥派来的议和大使还在营中。

宣珩允冷笑一声,“给几匹牛羊就想议和?让他们王族来上京谈。”

张辞水应声跟着,不再说话。

古纥、北厥送上的降书里写着“万匹牛羊、美姬千人……”

莫非是陛下嫌送的女人太少?张辞水悄悄往身后大帐看一眼。

*

此次回京,绥远军半数人马得陛下诏令可回家修养,楚彧等人带着剩下一半将士在边疆休整。

元启帝下旨,所有将士军饷加一成,营中伙食需每日有一荤。

宣珩允急于回京处理政务,并未坐马车,而是率一众黑衣骑日夜策马而行。

楚明玥则坐马车,跟随绥远大军同行。

途径江左地界时,遇上从洛京一路赶来的花小六,她的身后跟着半夏和丹秋、春儿三人。

四个人四匹马,风尘仆仆。

待四个人坐进马车里,花小六“咕咚咕咚”灌下两碗水,才喘过气来。

原是楚明玥被劫走当日,有人假冒护国寺里的和尚到定远侯府传口信,道是昭阳郡主要暂住寺里礼佛祈福,让人不要上山打扰。

定远侯府上上下下所有人,并不知楚明玥被劫走一事,直到第四日,仍不见楚明玥回来,花小六嘲她再不回来怕是要看破红尘。

遂带着半夏和丹秋到护国寺里准备把人硬拖回来,不料半路听到草丛深处传来呜咽声,三人过去一看,竞是被绑住手脚封住口鼻仍在这里的春儿和车夫。

二人已被饿得奄奄一息,见到花小六,春儿顾不得喝一口水,气息虚弱哭着让人赶紧去救郡主。

此事事关重大,花小六不敢在京声张,带人策马一路往西北赶,原是想陛下和沈从言都在西北,彼时正交战,她估摸楚明玥是被敌国奸细绑走的,赌她暂无生命危险。

“是奴婢该死,怪奴婢大意才累郡主受哭。”春儿跪在马车里铺着的华贵地毯上,低头啜泣。

进来至今,她未喝一口水,始终羞愧低头。

楚明玥拉着她的手,“起来,是本宫累你险丧命,不哭了。”

春儿极力止住哭声,抬起泪汪汪的眼,“郡主,甜儿不见了,她会不会有危险。”

楚明玥把春儿落在脸颊上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神色如常说道:“甜儿无事,本宫知晓你们感情好,甜儿得知尚有亲人在世,去寻亲了。”

春儿心思纯简,未有疑心,脸上挂着泪“咯咯”得笑,替她的姐妹感到高兴。

然花小六不好糊弄,她歪着挂汗的脑袋打量楚明玥,一双杏眸里全是不信。

“昭阳,是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掳走了你,是谁救你回来的,可是陛下?”

这一问,不料楚明玥眼风飘乎,山来闪去。

宣珩允三日前策马而去,走之前,把她带到无人处,不待她开口,就低头攫取满唇香甜,直吻得她一口息断在胸腔里。

轻佻的事做完,宣珩允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附在她耳畔低语,“我先回去准备搬行宫的适宜。”

说完,上马御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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