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三个纨绔的嫡母(57)
作者:湛绿
“……”
两个时辰为一场,一日两场, 晚间各写一份功课,今日布下的题目便是“言己”,常青安没有规定具体细节, 任由他们自由发挥。
三名张家子面上不显,待到下了学后,便忍不住互相探讨起来。
“夫人所问到底为何?”
张显:“我且问你,从何而来?”
“平州张家, 祖籍关州,廿四年生。”
“回看为昨,前看是明, 而你,在于立足, 如今, 你又在何方, 将行何处。”
几人若有所思,一齐回至小院,分居各房,开始思索自己心中之策,虽是夫人所问,但却不应以成绩而论,此题当为自问,本无答案。
本以为夫人会点拨学识所惑之处,没想到原是如此之法。当夜他们便写下长长的一份答卷,再没出府一步,更别提来这热闹的京城赏玩一番。
常青安:“此子心性颇佳。”
灯光下她莹白的脸微微泛着光,犹如暖玉,指尖翻过一页书册,书册发黄,看得出有些年头了,正是平州张家所赠孤本真迹。
“春蒐尚有几日?”
春兰:“三日后祈福,而后便是春蒐了,夫人可要与老爷同去?”
“同去无妨。”
“是。”
常青安顿了顿,淡淡道:“几位皇子殿下们如何?”
“并无不妥。”
她颔首,不再多言。
次日一大早,又有拜帖送至,她打开略看了看,不再是明里暗里结亲与赠妾之事,也不是各种繁多宴会,而是夫人们请求让自己子侄拜见常青安,受一二点拨。
“后辈平平,远近无名,厚颜相求,但同共进。”
常青安心下了然,这高门大户的一举一动都是被盯着的,赵在凌回来之时也并未遮掩,张家子前来拜访一事定然是传了出去,于是便起了心思,说白了就是想蹭课,从前大家便是有这个心却也顾虑甚多,如今竟有小门户率先不讲究起来,那她们也顾不得许多了。
谁不想自家也出一个状元,获赐牌匾呢?
“既如此,便从今日起。”
“是。”
常青安推晚些时候,由春菊挑拣着回了几家贴子,如若有意,请于今日前来,春兰则是和下人们一同搬着桌椅,从书房挪至院外林下,青草坪上席地而坐,茶案小几、文房四宝皆配备齐全,正值春日和煦,枝上桃花盛开,一派怡然。
因着人数增多,未免招人口舌,赵在凌也回府参加,赵渝挨着常青安一侧就坐,她负责书写记录簿,几人正忙着,赵州听闻此事,踱步而来。
“怎可如此?男女不杂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栉,不亲授。”他眉头皱起,很不赞同:
“为人子者,居不主奥,坐不中席,行不中道,立不中门。食飨不为概,祭祀不为尸。[2]在凌,怎可跟着胡闹!”
他一不问缘由,二不看场合,开口便将人斥责一通,彰显自身规矩风范,常青安狠狠皱眉,冷声道:“老爷莫非不曾为子?岂不知不茍訾,不茍笑。夫礼者,自卑而尊人,君子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今人而无礼,虽能言,不亦禽兽之心乎?”[3]
“妇人愚见!”
“礼之用,和为贵,人而不仁,如礼何[4],圣贤岂可仅听半语?不过愚者自愚,不知人也。”
常青安毫不留情,当即反唇相讥,赵州此人无能也罢,偏又爱指点,眼高于顶,清高自持,如今他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不留情面,那她自也不必逆来顺受。
赵州连遭诘问,又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脸色霎时涨红,硬撑着一副严厉模样,一双眼睛恨恨地看着常青安,她竟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忤逆,这天下哪个老爷似他这般憋闷,又有哪位夫人如她这般不遵礼法。
常青安提醒道:“老爷可是忘了,我乃圣上亲封三品淑人。”
他袖中双手颤抖,她一人便也罢了,偏生圣上也多有赞誉,赵在泽也远比他这个父亲争气,便是不务正业的赵在凌也获赐金匾,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得来的一切全是承她提携,蒙受将军府的照顾。
为女不端,为妻不容,为礼不敬,再难忍也。
赵州沉沉地看了她半晌,常青安并不惧怕,她眸色淡漠,素衣木簪,自有气度,不同他跳脚大吵,最终赵州拂袖而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再拿她不得,也从未争赢什么。
赵渝悄悄于案下握住常青安的手,一脸忧色,常青安握住她的手,静静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在凌则是已经在心里规划府中地图,也在思索有无法子让他们一家人搬出去,这个一家人自是不包括赵州和王双双的。
所幸学子们尚未前来,场中唯有下仆在场,皆是屏住呼吸,不敢声张。
半晌后,常青安叹息一声,面色如常:“请公子小姐们。”
“是,夫人。”
数位公子连同两三位蒙着面纱的小姐鱼贯而入,分坐两旁,随行侍女们更是带了一张小屏风,隔断于中央,屏风矮小,并不遮挡视线,也不有碍于行走穿梭。
常青安先收上来张家子的三张答卷,而后继续讲学。
“大学在于亲民,天下百姓皆为万民,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你我当为一民,上者见下,当亲当仁。”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5]
“诸位可知大卫子民共多少?而你心中之民,又有多少?”
“……”
一场讲完,直到她起身离席,裙摆扫过,于重重桃花中行过,众人方才如梦方醒,他们出身富贵,自人高贵,同平民总是不同,又怎知百姓生活,不知亲民,如何安民,更如何立于万人之上。
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6]君臣父子皆为民,他们也不例外,所处之位,所担之责,何止一民一身份。
常青安并没有将赵州放在心上,只等他犯个大错处,她便要借此和离,迫不得已之时,当断则断。
次日她继续讲学:“大学止于至善。”
第三天来的人多了些,连闺阁小姐们也多了数位,只是仍以屏风稍作遮挡,或戴斗笠或罩面纱,但答卷是一同上交,且言之有物。
更有二三个纨绔子弟,纵有不满,也无向学之心,却也不敢在常青安面前造次,是以他们难得乖巧,老老实实地坐着,倒也听了几耳朵,只是交上来的答卷敷衍至极,全篇引用圣贤之言,无半分己思,可见并未反省。
常青安也不勉强,她坐于首位,端庄从容,眉目清浅,声音和缓,叫人如沐春风,并未疾言厉色,动辄打板子,但只要一对上那黑白分明的眼眸,却叫人无端心虚,不敢同她对视,皆垂首伏案,规矩分明。
三日讲学完毕,这场小宴散场,常青安又叫来三位张家子弟,挨个批阅试卷,字字珠玑,不断深入提问,再三辨明所思所愿,问得人额上生汗,忐忑不已。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7]你之所愿发自何处?”
“年岁几何,家中庶务往来如何?往来皆依何律?”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8]可有不实之处?”
“……”
更有答不上之时,他们便愈发坐立难安,十分羞愧,但常青安并未斥责,最后对他们都加以肯定,予以鼓励。
她笑道:“愿有一日,青云再见,不忘此心。”
“多谢夫人指点。”
他们一齐躬身行礼,恭敬告辞,直到出了门方才如释重负。
“夫人所问我竟答不上来,委实惭愧。”
“家中事务我一概不知,如何能答?”
张显:“不知家当不知国,家尚不平,何以登顶?”
“是极是极。”
“夫人竟如此推崇大学,于毫末见学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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