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三个纨绔的嫡母(46)

作者:湛绿


“枉死之人,当入土安息。”

林知府长叹一声:“理当如此。”

扑通。

废墟清掉,再筑新屋。

井口安上木桩,士卒腰缠粗长麻绳,一次下去两三人,井口不大,容不下那许多人,井边更是围了一圈人,皆是披麻戴孝,哭声震天。

常青安带着赵渝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赵在凌忍不住转过身抹去眼角点点泪意,平民生死,何如草芥,黄土未尽,尸骨更寒。

一具具尸体被艰难背上,四肢僵硬,泡的发胀,青白可怖,在这青天白日之下,也难免渗人,有纤细骨骼,更有不足三尺亡骸,上至老人下至幼儿,依稀可见昔日旧伤痕。

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2]

出井那刻,便有人烧香以祭,一口口棺材早已码放整齐,白绸白纱高悬,哀乐响起,作法道士绕井唱法,黄纸撒了一地,空中弥漫着燃香的气息,锣鼓唢呐,伴着恸哭声,随着棺盖重重落下。

“嘭。”

至亲之人相互搀扶,随棺归家。

乌泱泱一片白色,轻飘飘,如云青空。

常青安叹息一声,转身欲走。

“夫人,请受我一拜。”

李兰急急走来,一身孝衣,眼圈通红,她当场跪下,向常青安深深叩首。

“夫人大恩大德,民妇没齿难忘。”

赵在凌连忙搀起她:“不必如此。”

常青安:“见义不为,无勇也。[3]有义当勇,不为恩德。”

而后王家地主也被投入大牢,由林知府亲自审案,有冤屈的百姓再次涌入府衙,揭发当地为富不仁之人,衙役繁忙地很,整日抓人审讯,又是重翻旧案。

老者李唤风叹道:“夫人所行皆为大义。”

“义之一字,在人及心。”

常青安目光悠长:“往后便劳烦您了。”

“还请夫人放心。”

漳州一事总算了结,水患平息,冤案再翻,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她也要将另一件事提上日程。

这日,有一宽敞院子修建完成,非是私宅,而是学堂。

门前架设高台,赵在凌着人布置好鲜花红绸,又提前备下百两嘉奖的银子,另有一物雕刻而成,一并作为奖励。

常青安亲自主持,她立于高台上,目视一众百姓。

“正人为德,为己当义,这段时日以来,诸位所行皆入我眼中,信近于义,言可复也[4],今日我便兑现诺言,嘉奖漳州十大仁善之人。”

“王氏大牛,修筑堤坝有功,一人堆沙百袋有余,勤勉有加。”

“刘氏春珍,日夜垒灶,一人做出饭食无数。”

“棺材铺子掌柜……”

无论男女,不论家底,皆赏银百两,更有一泥人雕塑,憨态可掬,风雨同舟,守得云开,以作纪念。

被点到名的人欣喜不已,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颇是不好意思。

“这哪能啊。”

“我也能上去吗……”

“……”

种种犹豫不提,常青安念完后,率先鼓掌,一时掌声齐鸣,更有欢呼声,底下亲近之人更是推着他们走上台去,赵渝亲手捧着盒子,依次送上。

赵在凌拉来一箱花束,说是花也不大尽然,只是刚刚种下不久,还未完成长成的麦子,捆了矮矮的一小扎,作为庆贺。

何以安天下,何以动万民?

明德扬德,立身之本。

欢呼过后常青安并未退去,她缓步走下台阶,来到身后宅院前,一牌匾高悬,上蒙红布,赵在凌和赵渝露出笑容,侍立两旁。

这院子一早便规划好了,在给百姓们修筑房屋时也一并建了,这才是母亲最想做的事。

“唰——”

常青安抓住垂下的红色绸带,扬手扯下那宽大红布,露出其上的院名。

长春学堂。

“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5]

“往后天下孩童,无论门第,皆可入此学堂读书。”

她掷地有声,一人立于书院大门前,赵在凌和赵渝推开那大门,露出里面的青竹和屋舍,正是规规整整的学堂格局,而今这大门,向着天下所有人开放。

身后是挺拔修竹,假山流水,那鲜红的绸布落在她脚下,亮色之上,一袭朴素青袍,走出深宅孤寂,不念繁华名利,此色此景,当为脚下一步。

李唤风深深拜服,不禁叹道:“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6]九经何在,九经在此。”

作者有话说:

[1]巧言令色,鲜矣仁——出自《论语》

[2]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出自《论语》

[3]见义不为,无勇也。——出自《论语》

[4]信近于义,言可复也——出自《论语》

[5]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出自《中庸》

[6]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出自《中庸》感谢在2023-01-02 21:30:24~2023-01-03 15:5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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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予怀明德◎

此言一出, 满座寂静。

不是不高兴,而是太高兴太惊讶,太不容易, 令人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常青安再次开口。

“长青学堂只收女学生。”

众人哗然,那些感激之情顷刻退去, 转而变得惊惶不解。

“夫人。”

“您先前讲学时也未如此约定。”

“大林也曾去过帐篷, 跟着学了几日,为何眼下便不许了呢?”

“如此一来,可如何参加科举?”

“……”

他们渐渐变得愤懑,不自觉凑了上来, 神色焦急,想要同她说个明白, 若不是为了前程,不是为了当官,哪里会花那么多银钱去学堂。

眼下总算有一扇正经学堂向他们平头百姓敞开, 却又眼睁睁看着那一跃而上的机会夭折,这可如何使得?!

“放肆!”

春兰断喝一声,更有护卫毫不犹豫地拔刀相向。

“噌——”

剑光雪亮,昔日和乐融融仿佛瞬间消散, 气氛一下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众人这才止步退缩,他们也不是想向常青安动手,只是想争取一下, 改变夫人的心意,从来就没有女孩能上学堂的, 再者, 女孩学了又有什么用呢?

常青安立于敞开的大门前, 她是推门人,亦是这门前不可逾越的一道关卡,她神色平静,眼神未有丝毫动摇,冷静地有些淡漠,数道人影将她同众人隔开,长身玉立,威不可测,他们这才意识到,她除了是一位好心的夫人,更是不可冒犯的京中贵人。

这气度从她身上蔓延而出,更在她掌权的手中。

本就不公之事,又何须以公矫偏。

有人跪地,大哭不起:“求夫人开恩啊——”

“求夫人准许我儿入学——”

“女孩何能入学——”

“……”

李唤风连连摇头:“狭隘。”

以女子之身,行大善之事,比之男子,又有何不如?女子入学后能做什么,他们眼前之人便已是答案。

赵在凌有些忿忿,赵渝也咬住嘴唇,只是母亲没有说话,他们也没有抢着说什么,只是担心地看着常青安。

“一户一年可入学两人,若无一女子,则皆不可入学。学年暂定三年,下至七岁,上无所限。”

她嗓音淡淡,目光仍然宽和,目光所过之处,众人垂首,移开视线,不敢看她,这是从内至外所产生的一种莫名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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