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火葬场啊[快穿](72)

作者:Alohomora


凌恩把斗篷放好,他握着那块星板,慢慢捡拾那些相当细碎的小碎片。

——这实在是件很讽刺的事。庄忱活着的时候,他从不肯仔细看这个人、不肯多做任何一点了解……而今天是庄忱的葬礼,他躲在这里,看碎片里的影子。

庄忱其实根本就不适合上军校,哪怕有他代为完成课业和考试,全日制的课程也已经耗干了小皇子所有的力气。

有些时候,庄忱在回宫的马车上就睡沉,不论怎么都叫不醒……他也会把人抱回来。

睡着的小皇子很乖,不乱发脾气,也不难伺候。

这间卧室里的碎片大多都是这一类。凌恩逐个触发它们,摸一摸睡熟的庄忱软软的头发,掩好被角,熄灭过于刺眼的台灯。

有的碎片里有医生送药过来,他就先替庄忱收下,放在一旁等他醒来喝。

这是庄忱做皇子时的卧室,这些碎片让他看见那个“目中无人”、“脾气相当坏”的小皇子……是怎么把所有对他有用的科目作业和练习,都闭着眼准确地砸进他怀里。

因为庄忱做这件事的时候,看起来太困、太累、太没好气,这种颐指气使着催他写作业的态度,掩盖了事情的本质。

凌恩是因为替他完成课业、替他应付测试和考试,才会迅速补齐了军校初期的全部重要课程。

因为一直以来都只需要跟着庄忱,做庄忱吩咐他做的事,凌恩甚至没怎么来得及意识到,这些课业本来就是被庄忱筛选过的。

有时候,因为碎片里的凌恩在埋头做作业,甚至能看见长大一点的小皇子趴在枕头上,很得意地抿着嘴角。

这种得意自然不能被发现,长大了两岁的小皇子背着手,检查一会儿凌恩的作业,就把一盘“太酸、不爱吃”的果子扔在他桌上。

……在这些碎片里,凌恩看见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庄忱。

而另外一件,值得稍许庆幸的事……是他在进入军校之后,就被自己的课业和庄忱砸过来的作业淹没。

连喘一口气都艰难,每天写作业就要从早写到晚,自然也就再说不出什么混账话,做不出什么混账事。

凌恩甚至忍不住奢望,这样的时间能一直持续下去。

这种太过安宁、太过温馨的碎片,让星板的一角笼罩上了柔和的光芒。

于是,当最后一个碎片也被星板吸收时,卧室的角落里出现一道半透明的影子。

——这就是星板的特性。

当它吸收够一定量的意识碎片,就会自动将所吸收的意识汇拢,让那个形象短暂复现。

属于这间卧室的碎片已经积累够数量,于是十六岁的庄忱在这里短暂出现。

这大概是庄忱身体最好的时候。

不那么需要拐杖了,头痛的频率也有所减少,每天枕着胳膊监督凌恩写作业,嚣张得真像个很放肆跋扈的小殿下。

凌恩每次看那道影子,视线都是软的……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的庄忱难相处。

所以,当看到角落里的人影时,他的心脏也跟着不自觉跳了下,慢慢攥住了那条银灰色斗篷。

“……阿忱。”凌恩轻声说,“这是斗篷店送你的礼物。”

他不敢把声音放得太高,顿了顿,又问:“蒂帕爷爷,还记得吗?”

他没得到回应,因为这些碎片有所放松的心情也莫名转沉,他看着角落里的少年,慢慢走过去。

……凌恩看清那里的情形。

一盆刺骨的冰水劈头浇下来,泛着寒气的冰碴沿着他的呼吸,一路扎进肺里,密密匝匝生出冰刺。

他在这个卧室里,重新看清庄忱是怎么一点点长大。

——逐渐不再在乎别人的说法,每天拄着拐杖练习走路的小殿下。

——走路走摔了,气到摔拐杖,又趁没人看见,自己飞快捡回来继续走的小殿下。

——因为他没时间铺床、没时间整理床铺,相当惬意地裹着被子滚来滚去,拿枕头搭小城堡钻进去。

……又趁着他写完作业抬头之前,火速毁尸灭迹,假装面无表情看窗外风景的小殿下。

——会暗中给他加量布置作业,盯着他巩固弱点、把每个细节都彻底夯实,抿着的嘴角里严严实实藏着神气跟得意,晃着腿捧着热茶一口一口啜的小殿下。

在以为他看不见的地方,庄忱会做很多事。

他不是随随便便就成了军校最优秀的学生,他之所以能走到这一步,是因为庄忱在养他——就像养努卡、阿克,养所有那些少年一样。

小殿下兴致勃勃地养他,到处给他找补品、找合适的机甲,每天检查他的成绩单,要不是太容易被识破,差一点就要乔装打扮给他去开家长会。

为了给他补身体,小殿下扯着来送饭的侍从嘀嘀咕咕,塞过去一张写满了药材的纸。

侍从们都喜欢小殿下,尽全力憋着笑,你一句我一句配合小殿下棒读,让那份“一点都不好吃、一口都吃不下”的营养餐被扔到他桌上。

小殿下又得意又神气,裹着那件黑斗篷,自己跑去火炉边上,利用堂堂皇子殿下的特权,烤不健康的小饼干、热没营养的小甜奶。

小殿下不理他,逼着自己他吃一点都不好吃的营养餐,带着烤好的饼干和加了大概一盒子糖的甜奶,自己跑去找父皇和母后。

……任何一个人来,都要看得心软。

凌恩甚至想不出,自己当初究竟是多迟钝、多木讷、一心学习训练到什么地步……才会忍得住不去抱抱他。

不去抱抱他,不去摸摸他的头发,不去陪他一起出门散散步、兜兜风,就让这两年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

这两年就这么过去。

他看见角落里的、半透明的影子,这是留在这间小卧室里的最后一个碎片。

庄忱做小殿下的最后一天。

十六岁的小皇帝躲在墙角,抱着膝盖,脸色白得透明,身上只穿着最单薄的白衬衫。

小皇帝捂着耳朵,脖子上的荆棘戒指碎了,被他在手里攥着,割破了手掌和耳廓,殷红的血躺下来。

骄傲的、漂亮的、鲜活到不行的少年,蜷在冰冷的墙角,自己抱着自己,看着不远处的皇冠。

“这是……什么意思。”

小皇帝轻声问:“我爸爸妈妈呢?”

第28章

凌恩的眼前泛起黑雾。

星板尖锐嗡鸣, 接触他皮肤的部分仿佛生出尖刺,这些尖刺从他的手指扎进去,毫不客气地豁开沿途血管。

凌恩尝到胸腔里的血腥气,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沙哑、生硬、干巴巴得要命, 任谁听了都只会把这当做无动于衷:“……阿忱。”

他跪下来, 用身体把那顶皇冠暂时挡住, 把斗篷遮在它上面。

星板暂时吸收了足够的能量,即使没有精神力维持,那道半透明的影子也能听见他的话, 能被他触碰。

“阿忱。”凌恩盯着那些伤口,低声问, “疼不疼?”

没人回答他,他眼前的、十六岁的庄忱在发抖。

血沿着小皇帝的手臂不停向下淌,有一些被白衬衫拦住, 有些滴在地板上。

……这又是句根本没有必要问的废话。

他总是这样, 该问的时候不问, 不该说的时候,又永远学不会闭嘴。

就是这样, 就是因为这样——他从不能减轻庄忱的痛苦,又在这些痛苦原本就在肆虐的时候, 用新的话加深它们。

凌恩不再贸然开口, 把口腔里弥漫的血腥气咽下去。

他尝试着取出一块绒布, 想暂时接过那枚碎裂的荆棘戒指, 等过一会儿把它们修好了, 再还给庄忱。

戒指碎片的边缘过于锋利,已经将紧握着它们的那只手割得全是伤口了。

……他一伸手, 小皇帝就向角落里更深地躲进去。

少年的影子蜷缩着护住戒指,盯着他。

那双漂亮的黑眼睛里,满是恐惧、警惕、不安,看向他的视线,透出强烈的抵触和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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