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臣(259)
作者:山有青木
房门关上,他脸上的冰霜依然没有融化,冯乐真倒了杯茶朝他推过去:“受罚了?”
强抢民女,还累得生身母亲操心,被罚不是应该的?他走的时候也知道这点,如今却气着回来,可见惩罚的轻重让他很不满意。
“罚的什么?”冯乐真又问。
绯战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讥讽:“真肯罚我就好了,他叫我过去,是为了商议我的婚事。”
冯乐真眼皮一跳:“你大哥二哥已经行动了?”
绯战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冯乐真沉默片刻,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往好的方向想,至少你还有二两肉。”
绯战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一时没忍住乐出了声,脸上的寒霜总算去了大半。
“本宫对塔原王宫的事虽然不甚了解,但也知道塔原王最宠爱的妃嫔是你阿母。按道理说,你是宠妃所出,多少该沾些光才是,怎会被厌弃至此?”冯乐真缓缓开口。
明知他的母家在塔原没有半点根基,只有娶了塔原名门的女子为妻,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一点,却仍要借坡下驴,彻底断了他争权夺势的可能,这个塔原王,还真是狠心。
绯战扯了一下唇角:“算了吧,帝王对女人的宠爱,跟对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否则当年也不会在选质子时,毫不犹豫地选了我去,如今看来,漠里一事不仅让我那几个兄弟心生忌惮,他估计也是一样,如今才会这么顺利地答应阿母赐婚。”
“懂了,王位可以交给废物,但不能交给杂种。”冯乐真简单总结。
被她骂作杂种的绯战笑了一声,倒是没有反驳。
“所以呢?”冯乐真看向他,“反抗了吗?”
“自然,大闹一场,气得他要将我关进牢里,幸好阿母及时赶来,一直哭到我妥协。”绯战语气轻松,好像在说别人。
“做得好,野心早就暴露,你若平静接受,他们反倒要起疑,不如这样大闹一场,再假装答应,也好平了他们的疑心。”冯乐真拿起筷子,夹了一些今早刚去骆盈宫里摘的青菜,自顾自吃了起来。
她任由他继续沉浸在沉郁的情绪里,等他缓过神来,再看桌上的餐食已经用了三分之一。
“……这个时候,殿下难道不该招呼我用膳?”绯战气笑了。
冯乐真不语,继续吃饭。
绯战:“现在才想起食不言寝不语,是不是晚了点?”
冯乐真还是不说话,绯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直到吃完,冯乐真放下筷子,这才矜贵地与他对视:“爱吃不吃。”
绯战:“……”
托长公主殿下的福,以前每次都要花上一两日才能平复的情绪,一顿饭的时间就彻底解决了。绯战缓缓呼出一口热气,拿起一块小饼狠狠咬了下去。
冯乐真来到塔原的第五天,塔原王突然设下家宴,点明要她出席。
家宴在晚上,冯乐真一直到开始前一个时辰才沐浴更衣。之前从营关穿来的衣裳被绯战撕得破破烂烂,早就当垃圾扔掉了,这几日她一直待在寝屋里,穿的都是绯战的寝衣,如今要见人了,自然不能再这样凑合,绯战似乎也是这时才想起要给她准备衣裳。
塔原民风比营关还彪悍,从服饰上便可见一斑,喜欢色彩鲜艳明亮又轻便的衣裳,类似大乾的骑装,但又在骑装之上添了各种繁复的花纹,以及层层叠叠的银饰,至于发髻,就简单多了,已婚妇人高高梳起,未婚姑娘则是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头上再戴一些或简单或复杂的银饰。
绯战给冯乐真选的是一套红色衣裳,首饰除了一圈又一圈的手环和腰带,还有一个相当精美的头冠,乍一看像是舶来品。
骆盈派来的人给冯乐真梳妆时,绯战就站在后头看着,等其他人尽数退下,他才吹了声口哨:“殿下还真是美貌过人。”
冯乐真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淡提醒一句:“你现在因为本宫断了争储之路,对本宫该恨之入骨才是,如此盛妆,不太合适吧?”
“好歹是丑媳妇见公婆的场合,若殿下打扮得太寒酸,本王子岂不是要被人耻笑?”绯战勾唇,“殿下若真的忧心,不如到时候装得委屈些?”
冯乐真:“丑?”
绯战没想到她的重点在这里,顿了一下看向镜中的她——
换上塔原衣妆的她,矜贵如故,却比先前多了一分飒爽与潇洒,好似天生在马背上长大的塔原姑娘。
对着这样一张脸,还真说不出丑的话。
“美丽至极,”绯战将她扯到怀里,“不然本王子怎会将你强抢来。”
冯乐真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半个时辰后,绯战顶着一个巴掌印姗姗来迟,跟在他身后的,就是他强抢来的大乾美人儿。
几乎是一露面,所有人的视线便都落在了冯乐真的脸上,塔原王右侧下方坐着的八字胡男子,看着比绯战大了将近十岁,在怔愣之后,眼底泛起点点贪欲。
这种贪欲对冯乐真而言并不陌生,年少时每次微服私访,即便灰头土脸,也会遇到这样的眼神,反倒是以长公主的身份出行时,纵然仪态万千,也无人敢有半分亵渎。
可见容貌这东西,对上位者无用,对下位者更是危险。
绯战作为今日宴席主角之一,在黑着脸充分表达完自己的不满后,便不动声色地挡住了那些充斥着恶意的视线,两人一前一后慢慢朝着王座走去。
既是家宴,便没有外人,塔原王独自坐在正前方,妃嫔和王子公主分两列坐在下方,最靠近塔原王的两个位置,分别坐着大妃和二妃,两人身边是各自的儿子和女儿,再往下就是其他有女儿的妃嫔,然后才是骆盈这个所谓的宠妃,在她之后,则是没有诞下子嗣的妃嫔们。
塔原在对待儿女的偏心程度上,不比大乾强多少,可即便如此,骆盈这个生了儿子的三妃仍要坐在生女儿的妃嫔下方,可见塔原一族的确是重视血统,绯战在这里也确实举步维艰。
这是冯乐真第一个念头,第二个念头则是:还好当年塔原落败进京求见时,她生病去了外祖家养着,因此没见过塔原王和他的诸多使臣,否则今日这么多人里,难保不会有人认出她。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厅中,绯战先一步停下,冯乐真垂着眼,也很快停了下来。
“参加父王。”绯战右手捂住左心口,对着塔原王躬了躬身。
塔原王年过六十,两鬓都已微霜,但精神头却足,人高马大地坐在王座上,威严又冷肃。
绯战行完礼,按理说就该到冯乐真了,可她却站在原地不动,垂着眼眸如一个漂亮却无神的木偶。
气氛突然有点紧绷。
“你这个……”方才一直盯着她看的八字胡开口了,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她,顿了顿后冷道,“为何不向父王行礼?”
“上邦之民不拜下邦之君,你塔原是我大乾的附属国,凭什么让我行礼?”冯乐真比他还冷。
众人显然没想到她一个被强掳来的女子,竟然敢如此嚣张,愣了愣后正要开口训斥,绯战就先一步开口了:“好大的口气!一个玩物而已,竟敢得罪王上,来人!立刻将她拖出去斩杀!”
“且慢!”八字胡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要杀人,吓得赶紧制止,“我塔原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地方,她来得委屈,不愿意拜也情有可原。”
说罢,他又赶紧对塔原王行礼,“父王,您还是饶恕她吧。”
“是呀,”另一侧的男子也站起来了,“这个大乾姑娘估计是还没适应塔原宫中生活,将来总会好的。”
上一篇:娘娘她为何如此不上进
下一篇:天幕直播预告天灾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