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818)
又一个上当受骗的,周二啼笑皆非,摆了摆手道:“下去吧,没事了。”
嬷嬷:……
“……她吓唬你而已。”周二道,“你也不想想,这是在咱自家里,她哪里来这样的胆子。”拿他儿子的命威胁他娘子?华阳又不傻。这要万一失手,把小儿惊出病来,她这还有求于他呢。这下好,一个空襁褓,把素日还算冷静的七娘唬成这样。也是可怜见的,母子连心。周二拍着妻子的背安抚她。
七娘闪躲开去,气咻咻道:“那还不是你引狼入室!”她当然想过,她不敢,她怎么敢。但是她又怎么敢赌?
周二也着恼:“那平白无故的,你拿人家婢子做什么。”
“我平白无故!”崔七娘恼道,“你带了女人回来,阖府上下都知道,光瞒着我一个,你说我平白无故!”
哪里就阖府上下光瞒着她一个了,周二无奈道:“那你拿下那婢子,不就知道是谁了。”
“是啊我知道是谁了,我就是不知道,周二郎你藏了华阳公主在家里打算做什么,金屋藏娇么!”
“七娘!”周二见她说得不像话,喝了一声。
崔七娘收住话头,抱住“失而复得”的小儿背过身去,小儿虽然口不能言,像是也感知到父母之间一触即发的怒火,“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崔七娘一直绷着脸不得不缓下来,柔声哄着小儿。
周二气也下去了,说道:“华阳公主什么人物,你也不是不知道。她从前还住过你家,这等话,赤口白牙的,怎么好乱说。”
崔七娘也知道自己过分,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她到了信都,就住在咱们家里,你不与我说,不与九兄说,你替我想一想——”
“我要与你说了,你还不连夜送往刺史府。”周二冷笑。
崔七娘道:“我那也是为她好!”
周二不语,眼睛只看着儿子。
崔七娘知道这个理由说服不了丈夫,愣了愣,说道:“你不把她送上去,难不成一直养在家里?”
“她是来见父亲,”周二道,“父亲不见她,她过几日就走了——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你家从前也不是没有得过她父亲的恩惠。她如今是落难,你这么急吼吼把她送上去做什么。圣人他——”想到洛阳城破之前七娘就回了信都,并不知道元祎修收用族妹之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几个字就没有出口。
“她算什么来使——”话到一半,猛地醒过来,崔七娘不敢置信地问,“宋王他——”
“不是他,是始平王旧部。”
崔七娘再怔了一下,想不到真有人为个毛孩子火中取栗。因说道:“那她又何苦……那还不如跟宋王南下。那好歹还是个王妃的名分,他家三郎……”
“不是她家三郎。”这句话周二凑近了与她说,“是世子。你莫要与你九兄说。如今形势还不准。”
崔七娘越发吃惊,心里想道:这等大事,如何能瞒住九兄!便与周二说道:“郎君糊涂!父亲既不见她,郎君更不能放她走!这样首鼠两端,能讨得哪头好?待她引大军来犯信都,难道会放过咱们?”
她对丈夫所知甚深,见他不说话,便知他是有投机之意,只碍着父亲不肯。一时抱住小儿哭道:“便从前郎君有什么打算,我如今也算是把她得罪了。郎君要还顾念我们娘儿俩,就早早决断罢!”
周二明知道她有做戏之嫌,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里仍忍不住软了下去,伸手揽住他们母子道:“这会儿知道怕了。怎么先前又不三思而后行。”
崔七娘心道我便是三思了,那也不过是个婢子——谁能想到堂堂金枝玉叶有这等匪气——
周二又道:“她如今一心一意念着父仇,这点子小事,哪里会放在心上……就不要胡想了,外头的事有我呢。”
崔七娘道:“她如今是只想着父仇,这要日后真让他们兄妹得手,回头想起今日之辱,那又当如何?”
周二有些魂不守舍道:“到那一日,真要有那一日……她不晓事,她阿兄还能不晓事?”
崔七娘:……
她倒不是这日才认得周二,也知道她这个郎君素有野心。这几年时局混乱,在洛阳不得志,如今想要浑水摸鱼——但还是那句话,放着她崔家这条通天大道不走,尽想着改换门庭,是什么道理。
……
出了周宅,纵马猛跑了一阵,半夏方才缓过气问嘉语:“姑娘,那周府小郎君——”
嘉语尚未回答,那瘦瘦小小的婢子转头来冲她咧嘴一笑,说道:“小丫头倒是能操心。”
半夏:……
“这是李郎君。”嘉语及时开口,稳住了差点从马上掉下去的半夏,“不必担心,那襁褓中不过裹了块石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