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615)

作者:绿梅枇杷

知情的不知情的众说纷纭。有说宋王哪里来的胆子,他老娘可还在洛阳呢;何况麾下将士俱为北人,难不成背井离乡给他卖命?更离谱的说宋王已经领了大军,正向洛阳出发——准备打下洛阳再回金陵。

这话自然是没有人信,洛阳是这么好下的么,光护城河都过不了好吗!

奈何人心惶惶,不少人已经逃出城去,匿身山野。有人甚至想起三百年前汉室亡国,洛阳的兵火连年。

知道更多的人都闭紧了嘴,胆小的甚至称病告假,再闭门谢客——开玩笑,朝中有郑三这个疯子,连李家都能一锅端了,多少家族有李家这样的根基和势力啊。

但是无论如何,前线溃败总是事实,宋王控制不了局面总是事实——太后已经下旨召回宋王,调驻守豫州的始平王北上,总是事实。

始平王府还算平静,只王妃进宫数日没有归家——这也是常有的,太后与王妃姐妹情深么。嘉言心里慌慌的,和嘉语说:“总觉得要出事——皇帝哥哥病了,我们是不是要进宫探望?”

嘉语说:“母亲在宫里呢。”

嘉言“哦”了一声,也有道理,母亲在宫里呢。

“三郎喊着要阿娘。”嘉言说。王妃这次进宫得匆忙,连昭恂都没有带上。嘉言心里实在不踏实。

嘉语问:“嬷嬷不尽心么?”

“那倒没有。”嘉言闷闷地说。往外看,天色沉沉的,教人快活不起来。因着王妃不在,府里都交给谢云然,谢云然有孕在身劳累不得,所以王妃临走又指定嘉语帮着打理——所以这会儿嘉语也是忙的。

虽然大体上不过萧规曹随,不过琐碎事儿也多。

嘉语记不得正始六年发生了什么。可以肯定的是,父亲北上,云朔之乱是能平的;她疑心过皇帝假病,王妃被诓进宫里当了人质。但是昭熙说,太后每日都有临朝理事……那是她多想了。

太后无恙,王妃自然无恙。

“宫里很平静。”昭熙说,“陛下不见人是真的,李贵嫔的胎象也有不稳之虞,王太医留在宫里随时候命。”前世李十娘没有进宫,她是昭熙的妻子,大约聚少离多的缘故,也没有过身孕。

“郑侍中也留在宫里么?”嘉语问。

“那是……自然。”提到这个人,昭熙就忍不住皱眉。郑忱这等相貌,对小娘子杀伤力太大,他不想三娘提他。

嘉语只点点头,便不再说话。元祎晦夺兵权应该是真的,没有夺成功多半也是真的——开玩笑,他当萧阮什么人了,他手里的东西,是别人想拿就能拿走的么?那之后,军中应该是乱了:军心乱了。

这么短的时日,萧阮还控制不住所有人。他之前的仗打得顺风顺水,其实也有元祎晦的功劳——宗室的威望,足以压住底下骄兵悍将。元祎晦一死——鬼知道他怎么死的,萧阮在其职,就得负其责。

到如今,当真是以猜忌之身,将疑虑之兵了,自然兵败如山倒……到头来,还是得父亲过去收拾残局。

嘉语心里一阵神兽翻腾。

元祎晦夺兵自然是皇帝的意思,如今夺兵失败,太后软禁皇帝不难猜。

那之后呢,太后打算做什么。她只有这一个儿子,最多能打打孙子的主意……让皇帝直接晋升太上皇么,那还得保证李十娘腹中所孕确实是个儿子。这生下来就做天子的,前汉亡时,倒也有过几位。

果然权力这件事,一旦沾手,就脱不了身。什么父子、母子、兄弟……都是浮云。然而人生在世,哪里就能清清白白,一点利益都不沾?农人还能为了一条沟渠三尺墙斗个你死我活,何况金銮殿。

嘉语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安抚嘉言说:“左右不过两宫之间龃龉,闹不起来。”

做儿子的,只有一个妈,弑母这种事,皇帝还做不出来——做出这等事,他这个皇位也坐到头了。那可是始皇帝都不敢做;而太后这个做妈的,也只有皇帝一个儿子,想换一个上位都不可能。

血亲的牵制,于双方都是无可奈何。最多也就是软禁……前儿永巷门,不是闭过一次么。

“我心里发慌。”

“慌就去跑马!”

“这天气?”嘉言无语。话音才落,就下起雨来。竟然是瓢泼大雨。冬日里难得这么大的雨,白茫茫地牵成线,合成墙,刷成了瀑布,整个天和地之间,像是整成了一座巨大的水牢,哗哗哗的没有尽头。

嘉语轻舒了口气。

这晚昭熙回来,说李贵嫔生了,生了个儿子,立为皇太子。圣旨,依祖制,子贵母死。

王妃还是没有回来。

又过了月余,焦躁不安的一个月,都到腊月了,王妃还是没有回来。倒是始平王北上,顺利接手了军队,在整治当中。十二月二十七日,离正始七年还差三天,昭熙带回来第二个消息,皇帝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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