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顾斌无辜波及，满脸茫然地眨眨眼。

“也没甚么大事，就是问问父亲有没有中意的少年郎，给小妹找个婆家……”谢偃悠悠道，话音未落，谢椒珥已经跺了下脚，气哼哼地搡了一把谢偃：“不听就不听，家里就我甚么都不知道，走啦！”

她如蝴蝶般轻盈离去，谢偃不禁微微一笑。

随即，他脑中闪过一副画面。满脸泪痕的谢椒珥哭着抓住他袖口，用嘶哑的嗓音道：“我嫁过去，父亲就没事了！求你了，兄长，让我去吧，我不在乎！”

……谢偃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收敛微笑，眼中神色愈发坚定，无论如何，他绝不重蹈覆辙。

“走罢。”谢绉道。谢偃吸了口气，跟上父亲的身影。

谢府，书房。

谢绉推开檀木雕花的房门，跨过门槛步入书房之中，谢偃紧随其后，侍女为两人关紧门扉，隔绝外界杂音。

鬓角斑白、精神矍铄的谢绉笑着拿起一卷翻开一半的杂书，靠在椅子上，笑道：“说罢，有甚么要告诉我的？你这孩子，就是喜欢甚么都憋着。”

谢偃眼睛一热，抿了下唇，认真道：“阿父，您想过未来大齐储君是谁么？”

“你怎么说起这个了？”谢绉颇为惊讶，“这个倒不急，再等十年不迟，陛下贤明，储君云云也不是颇为紧要。”

明明曾经父亲对陛下储君极为注重的，怎么现在改了口？

谢偃有点懵，但现下话已出口，只好继续道：“可陛下若无子嗣，皇位便要在王爷们中选，汝阳王是为正当，可汝阳王……阿父，这万万不可啊！”

“陛下虽无子嗣，但时间充裕，汝阳王继位之事倒不怎么可能。”谢绉眉头一皱，“偃儿，这话大逆不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怎会如此？谢偃不可置信。

他不信他父亲是这样毫无远见之人，看不出皇帝身体孱弱。

莫非……父亲是激我，要我彻底说出想法？

谢偃深深吸了口气，道：“父亲，陛下身体羸弱，估计也就这两年了。儿子预料，不出一年，陛下必然殡天，可膝下无子嗣，汝阳王便极有可能是日后的皇帝，但汝阳王此人不可做皇帝，若他上位，听信谗言，任由奸臣霍乱朝野，父亲您作为宰相，更是首当其冲，我们必须想个法子……”

“不必说了。”谢绉眉目凛然，伸手阻止他说话。

谢偃急了：“阿父？”

“为父这便叫郎中进来，为偃儿看病。”谢绉铮然道，起身便要离开。

谢偃顾不得许多，一把抱住谢绉，阻止他抬步。

“阿父！这不可啊阿父！阿父你怎么了？陛下熬不过明年了，膝下无子这便是没有储君之顾，我等必须警惕啊！”

“偃儿放手！为父看你是糊涂了，当今陛下年仅十五，体格强壮怎会有恙？便是没子嗣又如何，未来可期，你怕不是得了癔症！？”

谢偃：？！

谢绉：？？？

父子俩面面相觑，一时静默。

良久，谢偃干涩道：“阿父，您并非哄骗儿子罢？”

“我哄你作甚！”谢绉微怒，“当初为父叫你去‘清苑’把你弟弟带回来，你去了便发烧，吓得我连夜照顾你起居，为人父母，怎会糊弄儿子？”

谢偃沉默几秒，无奈道：“阿父，真是我，不是旁人假扮的，你不必说这等没发生过的话试探儿子……”

“哼。”谢绉怒色平复，皱眉看他，“偃儿，你晓得你这话多奇怪么？”

“儿子现在也是糊涂了，当真有些乱。”谢偃叹气，“阿父，你说说罢，现下陛下情况如何，难道……当今圣上并非承运帝？您告诉我，我再同您说道。这话实在有些难以置信，望阿父莫要不信我。”

谢偃目光如鹰，静静凝望他。

静默许久，谢绉终于道：“好罢。你想知道甚么？”

“首先，”谢偃吸了口气，“当今圣上是谁？姓甚名谁，承运帝又如何了？”

……

一刻钟后。

谢偃盯着谢绉，面色茫然。

谢绉亦是望着谢偃，面上带有沉思之色。

“照你所说，”谢绉缓缓道，将这不可置信的一切总结为一段话，“你记忆中，先帝并未在九年前的疾病中死去，而是一夜之间忽地撑了过来，又治理大齐十年。”

“可先帝并无子嗣，因而皇位被汝阳王所得，汝阳王轻信一个名叫罗泽瑜的奸臣，此人毫无顾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相之后，执掌朝野，架空了汝阳王，诛杀与自己不合的挡路之人，我便是他诛杀之一。

“被泼污水之后，椒珥为救我嫁给了一个罗泽瑜的下属，可她最终因被殴打致死，我也没能逃过一命，死在床上。你与妻儿逃往边疆，半途之中却被押回，软禁在昔日相府。等你失去利用价值，家中便被人放了一把火，你没能逃掉，死在火中，再睁眼时，来到现下……”

谢偃垂下眼，点了下头。

他这时太过茫然，一切来得猝不及防，陛下有子，陛下未曾撑过疾病，当今皇帝是陛下的儿子……他贤德宽仁，正是一位少年明君，朝野仅仅有条，罗泽瑜也只是个刑部的侍郎，并非曾经那般狂傲嚣张，肆意疯狂……

他曾经的一切像个笑话，可谢偃依然不由地生出些许感激。

曾经的惨剧不会发生，汝阳王仍是汝阳王，那个没甚么大错，风评不好，却逍遥快活的王爷。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现在的小皇帝……垂拱帝。

他记忆中，汝阳王登基后，年号为“隆昌”。

然而，这也同样让谢偃困惑了。

他来到这里又是为何？他是否是夺舍了原本这世界的自己？这世界已不是他经历过的，他感到陌生，同时一阵惶恐——他是否不是“谢偃”，只是个已经死了的幽魂？

父亲……不，这个世界的谢绉谢相会不会不认他？会不会怨恨他？会不会让他滚，还回“谢偃”的命？

谢偃感到肩膀上忽地一重。

他抬起眼，望见父亲正一手按在他肩上，目光温和。

“苦了你了，偃儿。”谢绉如此道。

不知为何，谢偃的视线于霎那间模糊。

“…………”他泪水流下，张了张嘴，喊出那两个字，“……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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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吧！重生谢偃的时间线和主角的不！一！样！

第76章

【系统提示：您的臣子-谢绉好感上升】

【系统提示：您的臣子-谢绉忠诚上升】

【目前谢绉的好感为八十一, 忠诚为九十三】

林渊听到了一阵系统提示音。

按理说, 只有满值的好感或忠诚才会有被系统提示的资格, 但谢绉作为当朝宰相，林渊比较喜欢和信赖的NPC, 他一直位列林渊的“特殊关注”栏。即使如此，林渊听到提示之后，仍然多少有些惊讶。

好感和忠诚并不会匀速提升, 约到后面越难提升才是真实的现状, 谢绉的好感和忠诚都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林渊威望的增高而提升的，简而言之就是依靠他【皇威】成就百分之十五的的忠诚增幅，其本身并无多少真实的增长。

这很好理解, 如果一个人看着皇帝从谁都可以捏一把的幼儿长大到少年，即使这位皇帝再如何威严贤明, 都不会产生太崇高的敬畏。

谢绉本身又是个严格而大胆、具有出色才能的人，这样的人通常不会像大部分忘记思考的NPC一样人云亦云, 茫然地信赖所有靠近自己头脑的谣言。林渊可以保证如果自己愚钝不堪或残暴不仁, 这位左相就是第一个带头攻击他的人。

可现在他的好感和忠诚自己提高了。

好奇心驱使林渊翻开了谢绉的记事，同时表面上他还熟练地保持着凝视棋盘沉思的模样，右手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间夹着一枚光滑圆润的白色棋子, 对面端正坐着同样轻轻夹着黑色棋子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