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帝王的心腹大患(61)
作者:弃脂焚椒
其余人对视一眼,正要转身冲入山林躲避,可是早有准备的玄印监已然断了他们的后路。
“谁,你们是谁——”
“是官府的人吗?!”
尖叫声与求饶声混在一起响彻整条官道。
紧接着,又有十几个村民冲出小村。
见到玄印监手中的利刃后,突然停在原地举着镰刀僵持起来。
这群“匪徒”杀得了手无缚鸡之力又饥肠辘辘的流民。
但对玄印监来说,却如蚂蚁般脆弱。
斜阳自西方落下,照亮了玄印监手中的利刃。
匪徒随即意识到自己碰到了硬茬。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四处逃窜,便被玄印监上前重重地按在了地上。
“大人,人已全部押下!”
“好。我知道了。”
江玉珣当即打算下车处理。
然一起身,便有熟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且慢。”
“……陛下?”江玉珣瞬间被定在原地。
应长川不是说此事交由我处理,他只来看看吗?
不等江玉珣明白过来,一身玄衣的天子忽然抬手,朝他鬓边的落去。
淡淡的龙涎香随之袭来,江玉珣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修长的手指自马车壁上拨过。
接着,便有一缕黑发轻轻从上飘了下来。
江玉珣后知后觉意识到——方才自己的头发挂在了车架上。
好险好险!
再晚一步这缕头发就要被揪下来了。
江玉珣不免后怕起来。
“走吧。”应长川淡淡道。
“是,陛下。”
下车那一刻,江玉珣终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和皇帝挤在这么小的马车里,真是太考验人心理素质了!
※
鱼崖镇的匪徒被带回了首邑。
朝廷并不着急处理他们,而是打算从他们这里详细了解官道两边匪徒的行事手段,并将其彻底铲除。
但此事与白天那番对话,也提醒了江玉珣——
大周有百万之兵,但全部用于抵御外敌。
在大周境内,百姓为什么遇到麻烦想要告官,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若不解决此事,那么铲除一批匪徒,自会生出新的一批来。
……
亲眼见识过官兵们开凿水田的老伯,第二日便拖家带口前来围观。
再过三两日,水田彻底挖凿好时,围观者已有百人之多。
除了附近百姓以外,还有大量的流民在此聚集。
此时,众人也隐约知道了江玉珣一行人的身份。
水田已经挖凿完毕,但官兵仍在地下忙碌。
他们手持木屐状多齿的长柄工具,反复推荡水田底下的淤泥。*
行走间就能除草、松泥,甚至还能耥平田面,最重要的是连腰都不必多弯一下。
看着看着,周围百姓不由啧啧称奇,连走都舍不得走了。
“你们别说,这新朝廷还真是有些本事的!”
仗着周围官兵听不懂自己的话,百姓的发言也格外大胆。
“的确和我想得不同。我原以为他们和此前的朝廷一样,只会伸手收粮呢!”
“那些官兵手里拿的叫什么?”
“……我听那个姓江的大人说,这叫做‘耘荡’。”
“我看了几天,也算看会这开田之法了,若是能在这里有一块地,至多一个月我也能给它开出来!”
说到这里,众人不由跃跃欲试起来。
顾野九听了半晌,默默退回楼船之上,并将其全部告知于江玉珣。
-
“开水田其实并不难,此时晚稻还没有收割,距离春播更是有小半年的时间,”听完顾野九的话,江玉珣一边想一边说,“等童大人的图完工后,再详细安排屯田与相关的事情也不晚。”
应长川放下手中舆图,缓缓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侍中。
江玉珣习惯性看着天子双眼道:“但这段时间也不能浪费。”
“爱卿可是已有打算?”
江玉珣忍不住笑了一下:“回陛下,正是。”
“臣以为,这段时间正好可以把百姓聚集起来,由朝廷建立学堂,教习他们更为精细的耕耘之法。”
他刻意加重了“聚集起来”与“朝廷”这几个字。
应长川不由眯了眯眼睛:“爱卿是想借此事提醒三郡百姓,耕耘之法与往后产生的变化与朝廷息息相关。”
“正是如此。”
天子笑着缓缓点头,暂未置可否。
东南三郡人心涣散,甚至有许多人只知近年来战乱不息,不知天下早已改朝换代。
若想把这片土地长久握于手中,必先聚集民心、民意。
教习农耕之法只是第一步。
……在那之后由此建立的学堂还可教习官话,甚至扩展门类。
届时,便可彻底让三郡融入大周版图。
在应长川身边待了这么久,江玉珣已大概看出——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心底里或许已经采纳了自己的建议。
身为侍中,江玉珣自然没有时间精力与职权去亲手做这件事。
因此见应长川点头,江玉珣也不由好奇起来……
自己方才说的那一通,其实就是设立扫盲班。
也不知道应长川打算如何让东南三郡的百姓,在这小半年时间里心甘情愿参与其中?
-
经过江玉珣这一番折腾。
此时众人已经将“圩田”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除了桃延太守宣有力。
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启禀陛下,臣以为江侍中虽然懂些呃……奇淫巧技,但是长远角度看此人还是不可重用啊!”
原本只是一介武夫的宣有力,到了御前以后,说话也变得文绉绉。
他话音刚落,楼船下就传来了一阵略显嘈杂的声响。
翻阅奏章的应长川手指一顿,随之朝窗外看去。
几息后,忽然轻轻地朝外点了点头。
接着方才转过身随口道:“哦?为何。”
见天子接话,宣有力立刻兴奋起来:
“臣知道江侍中在昭都做了一些事,昭都附近的百姓对他印象不错。但是无论怎么说,他都只是一个侍中而已。”
宣有力一口一个“侍中”叫得格外起劲。
应长川对军士一贯优厚,更别说宣有力还是与他一道打过天下的旧臣,说起话来可谓是极有底气。
说完,见天子面色如常,他又继续说道:
“据臣所知,‘侍中’一开始的时候,不过是一个掌管乘舆服物的小官而已。后来又多了点协助批阅奏章的事做。”
“……或许是因为能接触到朝政,总有侍中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见应长川一直不打断自己,宣有力变得越发大胆,“陛下之前几个侍中,便是前车之鉴啊!”
听到这里,应长川终于缓缓放下手中朱笔,倚着玉几似笑非笑地朝宣有力看去:“爱卿身处桃延,对朝中事务竟也如此熟悉。”
宣有力:!!!
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后,他当即紧张起来。
应长川之前那两名侍中,是勾结聆天台获罪的。
此时性质有些特殊。
因此虽被对方坑了一道,但朝廷仍未声张。
从这个角度看,自己的确不应该当众提起……
“臣,臣我,呃臣有……”宣有力当即跪下,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想要解释,但怎么也无法组织好语句。
应长川则漫不经心道:“怕什么?爱卿身为朝臣,便应关心朝政。”
说着,随手把批阅过的奏章放置一边,看上去好像并不生气。
“是,是……”宣有力的身体还在颤抖。
此时他已经分辨不出皇帝究竟是不是在说反话了。
直到应长川再一次将视线落在他身上:“怎不继续?”
宣有力终于鼓起勇气偷偷瞄了应长川一眼,确定对方表情并无异常后,方才深吸一口气继续说:
“江侍中身为侍中,每天不安心在陛下身边待着,反而到处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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