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帝王的心腹大患(118)
作者:弃脂焚椒
这番话将他听得目瞪口呆。
见江玉珣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那使臣以为他还在犹豫。
使臣当即表示:“口说无凭,王子殿下来折柔为质的时候,带了十石麦种和菜种。折柔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如今还余下大半。若大人不嫌弃,可以先将它们带走。”
“若巧罗国违背盟约,您只需将此种交给折柔,那我们便是回天乏术了!”
周时的“一石”约等于现代三十斤。
这些麦种用来吃的话自然不多,留种用却不少了。
江玉珣的呼吸不由一滞。
使臣小心翼翼地问道:“江大人,您看如何?”
见他这模样,江玉珣忍不住心虚了一下。
……我果然是和应长川学坏了。
堕落,真是堕落!
转眼已是午时。
不想再为难对方的江玉珣朝着巧罗国使臣笑了一下,缓缓起身道:“时间不早,大人也该回去休息了。”
使臣睁大眼睛,无比忐忑地向江玉珣点头。
两人并肩向帐外走去,女官抬手拉开帐帘。
将要出门的那一刻,江玉珣终于停下脚步,他笑着朝巧罗国使臣说:“巧罗既如此有诚意,那我大周自然不会辜负。”
今日天空万里无云,整座王庭都曝于烈日之下。
说着,他眯了眯眼睛向半天看去:“时间不早,还请大人快些准备麦种,不要惊动折柔更别误了我们的行程。”
春风吹起碧色的衣摆,更显得江玉珣身姿挺拔。
那使臣竟在瞬间生出错觉——眼前人身上的光亮,似有一刹那压过了这烈烈白日。
“是,大人——”
巧罗国使臣当即后退一步,无比恭敬地朝江玉珣行了一礼。
他并不像从前那般把手放在胸前,而是如周人一般举手加额,似已有臣服之意。
※
下午,去往伊延草原打猎的折柔王终于回到了王庭。
或许是知道了自家臣子在周人面前丢人的事,他终于忍不住把江玉珣一行人叫到了王庭外,看样子是想借“赛马”来找回场子。
还是个半大小孩的折柔王带人骑马走在最前。
使臣与随行的大周士兵,则跟在他们背后向王庭以西的沙地而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颇为壮观。
此时大概下午三四点的样子,正是一天内最热的时候。
烈日当空照下,晒得人头皮刺痛。
“江大人,喝水吗?”士兵把水壶递来。
江玉珣轻声道谢,一口气便将壶里的水喝了个干净。
咽喉间的干涩,终于得到了缓解。
见折柔人还在向沙地中走,与江玉珣并肩而行的汤一蒙不由皱眉看了江玉珣一眼。
——这群折柔人到底想做什么啊!
不知何时,折柔王庭已经消失于地平线那一头。
担心再向前走会出意外,江玉珣终于忍不住上前问道:“不知折柔王究竟想带我们去哪里?”
译官刚将这句话译出,走在前面的折柔王就拽紧了马缰。
见状,那个会讲大周话的折柔官员当即道:“全都停下来吧!”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转身向江玉珣笑道:“江大人,看到前面那片湖了吗?让你们的士兵和我折柔战士一道赛马,谁先骑马到湖边取到信物再折返便是谁胜。”
说着便用手中马鞭指了指前方。
最前方的折柔王也在这时笑着朝背后的人看来。
圣湖?
……我怎么没听过相关传闻?
江玉珣与其他周人一道朝着那人所指的方向看去。
此刻他们正位于戈壁沙地的正中央,四周除了黄沙便是嶙峋的碎石。
这里的一草一木均写着“干旱”二字。
唯独地平线上有片湖泊正在烈日下泛着粼粼波光。
看到那片湖后,随行大周士兵立刻整装,似乎是迫不及待想与折柔人一较高下。
除此之外,随行几名精通骑术的使臣也跃跃欲试。
折柔官员放下马鞭,仰头喝了一口水不屑道:“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为何要认输?”汤一蒙道,“大人未免过分自信。”
士兵也纷纷激动了起来。
“就是!比就比——”
“何时开始?”
折柔官员放下水壶,把前路上了开来:“哦?既然不怕,那不如现在——”
“等等!”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江玉珣打断。
身骑白马的江玉珣抬眸向前方看去。
停顿几息后,他忽然蹙眉笑了起来:“湖?敢问大人那‘湖’叫什么名字,占地几何?距我们所在之处又有多远?”
周遭突然静了下来。
折柔官员愣了一下:“呃……叫,叫……”
江玉珣拽了拽马缰,冷笑着向他看去:“你也不知道。对吗?”
说话间,忽有一只老鹰鸣叫着从众人头顶飞过。
江玉珣的声音并不大,却满是迫人之意。
见那折柔官员真的答不上来,大周的使臣与士兵们不由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
“折柔人怎能不知他们圣湖的名字?”
江玉珣回头看了随行的译官一眼,接着压低了声音道:“恕我直言,前方压根没有什么湖泊。远处的水面不过是蜃景罢了!”
这番话在同一时间被译官翻成折柔的语言,高声说了出去。
两道声音伴着头顶的鹰啼,一遍一遍地在沙地上回荡。
在场众人均目瞪口呆定在了原地。
江玉珣虽然在笑,心中却是无比的愤怒。
“海市蜃楼”这一自然现象分为“上现蜃景”“下现蜃景”还有“复杂蜃景”这三类。*
眼前地“湖泊”便是最最常见的下现蜃景之一。
天气晴好时,沙漠与柏油马路上几乎随处可见。
……这群折柔人绝对知道远处的湖泊永不可抵达。
他们故意这样做,就是为了坑死生活在昭都,不曾见过蜃景的士兵,让他们追着虚影命丧于荒漠之中!
到时候还能反咬一口,说大周士兵愚钝,连湖泊都找不到。
“什,什么‘蜃景’?江大人莫要开玩笑!”折柔人还在嘴硬。
江玉珣没有搭理那名官员,而是直接骑马向折柔王而去。
他一边走一边说:“史书早有记载‘海旁蜃气象楼台,广野气成宫阙然’*,怎么?折柔人真以为只有你们见过蜃景吗?”
江玉珣的声音中隐含怒意,他越说语速越快,压迫感在这一瞬向每个人逼来。
明明是正午,众人心间竟生出了一阵寒意。
明白折柔人的意图之后,汤一蒙等人面上瞬间失了血色。
他们虽也看过史书,记得这段描写。
可是从未亲眼见过海市蜃楼的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远处那片湖泊便是书中的“蜃”!
大周的译官颤抖着将这句话译了出来。
折柔队伍瞬间噤声。
江玉珣缓缓停在了折柔王的面前。
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几乎一字一顿道:“若折柔人坚称前方就是你们的圣湖,那不如王亲自带我们去圣湖祭拜一番?”
折柔王胯下的黑鬃烈马忽在此刻不安地打起了响鼻。
它肌肉抽动,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并在原地踢踏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落于下风的折柔王当即开口:“你——”
可江玉珣完全没有留给他说话的时间:“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吾等千里迢迢来到折柔,这片‘圣湖’便是王展示给我大周的诚意?不知您此举,折柔三王可曾知晓?”
江玉珣的话由译官清清楚楚地译到了每个人的耳边。
折柔王手下只有几千亲兵。
这里真正说得上话的,是远在草原深处的“三王”。
如今“三王”尚不敢对大周宣战,可他却按捺不住做出这种事来。
这事传到三王耳朵里,王庭或许就要换主人了。
之前还不可一世的折柔王瞬间定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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