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洄+番外(2)

作者:图苏


顷刻间,脑海瞬间由混沌转为清明一片。

她转过身,走向冰箱,取了瓶水,拧开,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又重新拧上,攥着回到客厅,倚着沙发坐在地毯上,看着面前不远处的木箱出神。

客厅正中央,放着一个原木色的大箱子,里面装着的,正是她花大价钱拍到的关公像。

拍卖会上,她也只是远远看了两眼。后台打包的时候,她只顾着叮嘱工作人员打包仔细一些,也没仔细看。

现在,她终于空闲下来,可以好好看一看这个花了她一百二十万的关公像。

原本拍这尊像花不了这么多钱。

可是,她在会场遇到了一个同样对这尊关公像势在必得的人。温予每次出价,无论多少,那女人都会压她一筹。

有那么一瞬间,温予曾怀疑,和她竞价的那位是不是就是她的救命恩人,霍家三公子。

问了会场的工作人员才知道,一直和她竞价的那位,是个女人,并且也对这尊关公像势在必得。

得知这个消息后,温予喊价不再畏手畏脚。终于,在竞到一百万的时候,对方怯懦了。

最后,她用一百二十万拍下了这尊像。

其实,温予原本也只是备下了一百万,超出的二十万是动用了她准备年后去冰岛留学的资金。

为了报答那人对她的救命之恩,温予甚至连自己日后的计划都打乱了。

但她不后悔。

她这条命,值这个钱。

温予看着那口木箱,鸦羽般的睫毛眨了又眨,眸子里满是好奇。

与其说她对那尊关公像感兴趣,倒不如说她对霍三公子更感兴趣。

现在的年轻人,大多是无神论者。她想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会喜欢收藏这种东西。

想到这里,温予的视线从木箱转移到一旁茶几上的照片上。

“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她看着那张被她从视频片段里截取下来的并不是很清晰的照片低喃了一声。

晚风从窗户吹来,顷刻间,她的喃喃声被晚风吹散,些许发丝吹到了面颊上,搔的她有点痒。

温予回神,放下水瓶,把头发挽到耳后,站起身,走到木箱前,一层一层打开,里面隐隐一股檀香味儿,越拆,越浓郁。

箱子里,除了关公像,还有一个差不多一掌高、A4纸宽的小箱子。箱子上,贴了一个赠品的标签。她打开看了一眼,最上层,放着好几枚熏香蜡烛。

温予只瞥了一眼,甚至没有去看蜡烛下面是什么。

比起赠品箱里的东西,她更想看那尊关公像。她把赠品箱抱出来,放到一旁,又去开下面的箱子。

关公像被一块红布缠了一层又一层,温予解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关圣君的真容。

这尊像,从头到脚,都塑了金。那杆青龙偃月刀,横立于他身后,很是威风。

温予上大学的时候,也和同学一起去逛过关羽祠,隐约记得供奉在殿内的神像不似其他神像那么慈眉善目,甚至可以说有些凶神恶煞。

许是小而精,她现在手里的这尊塑着金身的关公看起来好像并没有那么凶,盯的时间久了,甚至隐隐能看出一丝慈悲的感觉来。

温予捧着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得出结论。

也许,是因为他轻眯着眼睛的缘故,所以视觉上少了些怒目惊吓,多了丝悲天悯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温予看着神像微微眯起的眼睛,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像谁。

她捧着那尊百万神像端详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决定重新包好,放回箱子,然后寻个时间托祁既送给霍家三公子。

温予一手攥着那像,一手去够被她扔的有点远的红布。

忽然,啪嗒一声闷响,横立在关公像身后的那柄青龙偃月刀掉了下来,落在了地毯上,刀鐏和刀杆被摔的分了家。

温予被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去扯那块红布,把神像轻放在一旁,连忙捡起那柄长刀和滚到脚边的刀鐏,满脸写着肉疼,低语道:“可千万别坏了。不然我这一百多万可就白花了。”

检查了才发现,刀杆是空心的。

不知道是她拆的时候不小心还是拍卖会场的工作人员包裹的时候有些暴力,刀杆被挤变了形,刀鐏松动,掉了下来。

她试图用小拇指把被挤变了形的刀杆恢复原状,小指探去,忽然,指腹触到一种异样、摸起来有些柔软的东西。

温予神色僵持一瞬,做了两个深呼吸,又把小指往前探了探,勾出被藏于刀杆内的东西。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刀杆里竟然藏着一卷约莫手指长度的被经过特殊技艺硝制而成的羊皮。

羊皮很薄,尽管已经被卷成了卷,依旧很薄。

单摸起来,和她身上正穿着的丝绸浴袍厚度相近。也许之前受了多年香火的缘故,它除了檀香味没有别的什么异味。

看到它,温予才明白,为什么这尊神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干净,却依旧有一股浓郁的檀香味。

这一刻,温予忽然想起她之前看过的武侠小说。

“这上面,该不会记着什么武林秘籍吧?”

话落,她轻轻把羊皮古卷一层一层展开。武林秘籍没有,但上面当真用金线绣了几行小字。

她一字字辨着,念着:“往后世人,只知逆贼无羁于...于什么呀这是。”

许是年代久远,金线已经有些斑驳变色,甚至有些妨碍阅读。客厅的灯光又偏暗调,再加上她有轻微的夜盲症,甚至连开头几个字都不能看清楚。

她忽然想起赠品箱子里的那几枚蜡烛,拿出一个,点燃,放在茶几上,重新去看羊皮古卷上的小字。

“往后世人,只知逆贼无羁于廿四年起兵谋反不成,被押往菜市口斩首示众,悬首城门数十年,却再无人知平定北疆的定北王,可悲,可...”

她正看的出神,忽然觉得一阵劲风吹来。她正准备抬眼去看,羊皮古卷忽然从她手中消失了,像一阵轻烟一样。

第2章 零落成泥(一)

西州廿四年,冬至日。

凛风刺骨,阴云蔽日。虽接近午时,但空中遍布黑云,压的人心惶惶。北风呼啸,鹅毛大的雪花随风而至,肆虐了整座京城。

正值隆冬时节,本应窝在家里过冬的百姓此刻全都瑟瑟发抖的围在菜市口的刑台附近,把菜市口围得水泄不通,擎等着午时的到来。他们身上都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积雪,发丝也尽数被霜雪覆住。

远远望去,世人无青丝,人人皆白首。

寒冷如斯,人群中的大多数人都冻得瑟瑟发抖。可没有一个人转身离开,他们都想送那人最后一程。

行刑台两侧,站满了身着黑甲、手持利刃的御林军。

法场重地,行刑在即。他们眸光锋利,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聚拢在一起观刑的百姓,生怕从中窜出几个胆大妄为之辈赶来劫法场。刑台上那人,得罪了圣上,尽管他们心有不忍,但为了家族荣耀,他们只能照办。

新任大理寺卿林琅抱着暖炉坐在监斩台上,瞥向刑台时,眸光里满是狠毒。

“什么时辰了?”林琅偏头,隐去眸底的几分不耐,朝一旁的小厮发问。

小厮恭敬回话:“禀大人,还差一刻钟就到午时了。”

林琅稍稍颔首,挥了挥手,小厮退到一旁,他重新把目光落在刑台上,神色晦暗不明。

刑台中央,霍无羁被铁链缚在比人还粗的石柱上。

他身上只一袭单薄白衣,身上尽是鞭笞血痕,唇色苍白,脸上也满是血污,旁人根本瞧不清他的面容。远远望去,仿若一个血人,只一双眼睛依旧明亮,仿若暗夜悬在天边最亮的那颗星辰,任凭风雨摧残,依旧璀璨如往昔。

从林琅的方向,连他的背影都看不到。他的身影,被石柱遮的严严实实,只能看到他被反拧背后,紧缚在石柱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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