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犯法的事，说得可真吓人！我怎么了？我没做什么，借点钱犯法了吗？我现在环，借厂里的一块，借顾汐……”苏达很淡定。

门锁响动，那扇铁门被迅速打开——

有人来了。

第100章 长嫂偷家进行时（三十六）

◎长嫂偷家进行时（三十六）◎

倒霉！他特地挑了个大白天过来, 怎么还有人来？苏达的脑海中控制不住地飘过若干个骂人词汇。

他记忆中的母亲总维持着低头、缩着身体的状态，很少和人对视，脸上透着苦, 笑也总是带着讨好味道, 叫人看不见半点生活的希望。

导致这一切的很简单, 就是“穷”, 总得求人办事，找人借钱, 腰板久而久之也就挺不起来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 再多的人情也被消磨殆尽，从前的亲朋看到他们都恨不得紧闭门户, 别人家里常见的登门唠嗑在他们家是不存在的, 苏达压根没考虑过当下的情况。

苏达飞似地往门里窜, 可他再快，也快不过身后的那手。

苏达的衬衫被人紧紧抓住，向前冲的力量没立刻刹住, 衣服扯着脖子, 让他憋得厉害：“别、别！”他呛了口口水, 勉强道, “我是主人家的朋友！不是生人, 快撒手, 这衬衫可贵！”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生人。”

对方猛地撒手，那该死的惯性要苏达往正前方一猛扑, 好在手够灵敏, 否则非得是撞个嘴破牙掉不可。

苏达回头狠狠瞪人, 眼神自下向上, 先瞧见的是来人的身材, 他的瞳孔不由得缩了缩。这人怎么这般壮，一看就是练家子，可惹不得。

苏达心里苦，忆往昔，精瘦才是主流，他这才回来几天啊，就遇到了好几个壮汉。

可一等看到脸，苏达就愣住了，这脸好熟……

“怎么，连我都不认得了？”苏尔盘手冷笑，“苏达，要我和你自我介绍吗？”

听说苏达回来的事情后，他就很警惕，假托最近老有人来请托人情，拜托左邻右舍和所里的同事帮忙关照，这不就抓到了异常信号。

苏达认出来了，嬉皮笑脸地起身：“老二！是你啊！你说说，咱们俩兄弟都多久没见面了？哪能一眼就认出来。”

方翠云看到二儿子回来立刻松了口气，躲在了他身后：“他骗我他是苏珊的朋友我才开门的，你叫他快走。”

苏达一副受伤的表情，只是这卖可怜的战术并不成功。

“行了，别装了，我们谁不知道谁？”苏尔忽地笑了，“你觉得我们还和当年一样，像傻子任你骗？”

“你误会了！”苏达拍大腿，做百口莫辩状。

方翠云现在有了点底气，忙反驳：“你都回来多少天了，真要记挂着我们早回来了！”

“您说这事啊！太巧了不是！工作为先，我不得先处理工作，再然后就因为水土不服病了……”

苏达想表演他最擅长的滔滔不绝式解释，可话却被苏尔堵住：“停。”

苏尔转向母亲：“妈，你别被他绕进去了，用得着听他巧舌如簧的解释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一清二楚。”

苏尔才不打算听苏达那些可笑的辩解，他也就是会演会说了，这家唯一可能被他说动的就是方翠云。

“我这好哥哥回来的头一天先去的机械厂，可却只找了莉莉姐，无论是向莉莉姐还是同事，都没问一句我们的情况。再之后呢，去的是紫荆花，被人拒之门外了，也估计是那会听说了顾汐姐的事情，中间又过了多久了？这才总算想起他的亲妈、弟弟妹妹了，就这几天的功夫，都够叫我们饿死几回，更别说回来之前，也没先来个信，打个电话问问了，我可没听说过这个寻亲法。”

“我瞅瞅你带了什么来给我们……”方翠云指了下水果，苏尔看乐了，“这就是大哥你的诚意？我看就是去访友也不至于带这么轻的礼吧？真要有心记挂，港城特产都得搬几箱来吧？东西呢？钱呢？”

苏达讪笑：“钱在身上呢……”

“哦是吗？我们可享不起你的福，况且，现在到底谁有钱谁没钱可不一定吧，到底是回乡资助穷亲戚还是来打秋风，这问题你心里是有数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知道你要回来，我准备了不少东西。”

苏尔在苏达好奇的目光中拿出了本相册，方翠云惊讶地看了过来，她说呢，苏尔大晚上的也不知道捣鼓啥。

苏尔翻开相册，头一张就是空白：“这第一张照片本该是你的结婚照，不过我们都嫌晦气，早给丢了，毕竟你走了以后，这家就像霉运散了似的，越过越好。你放心，是我亲手烧的，要你好好走，走远点，看来封建迷信不太可信，没派上用场。”

他指着相册，从房间重新梳理到顾汐去为这个家找出路，留的照片不算多，但每张脸都是生机勃勃的。

这些在工厂的传记里大多出现过，可当时只是干巴巴的文字，现在配上照片和生动解说，就叫苏达不舒服了起来。

就比如末尾的这张照片，是过年的时候拍的，那年顾汐工厂工作忙，还真没时间采买年货，干脆就带着一家人到工厂过了集体春节，只看照片也知道当时有多红火，苏丝还因为讨喜被人点了腮红，绑了红绸花，桌上的大肘子被啃得精光，嘴唇上都有油花。

苏达忍不住想起同一年的自己。

那会他千辛万苦游到港城，才去就生了两三场大病，因为咳嗽得太厉害，像个肺痨鬼怎么都找不到工作，那会他抱着金山银山的幻想，也就不觉得这么苦，可当时的苏家竟能吃肉！

这还只是开始。

随着顾汐的工作渐入佳境，国内的经济发展，照片越来越多了，拍摄的频率高，被记录下来的东西也就愈发地多。

方翠云提着饭盒带娃去给顾汐送饭、一家人一道送苏尔高考、苏丝打疫苗时大哭……生活和工作交织在一起，但色彩都是一样的明亮。

而这些明亮，让苏达一遍又一遍地想起了自己在港城的蹉跎和努力，厚着脸皮自我包装地找工作，被开除时死皮赖脸地求人……那是一座他从未见过的繁华都市，他无限向往，甚至将那城市中的每一点“先进”引申成可以被他夸赞的得意。

有外国人、服务生都会讲英文、餐厅里菜色丰富、商场里商品多不胜数……

可他的洋洋得意在这会如同泡泡般被戳破，那是那座城市的优越，不是他的。

苏达甚至数不出他吃了多少顿剩饭，更数不出他因为背负重物身上多了多少伤痕，他学会的那些蹩脚英文，记录下来的富贵生活，好像对他也没有那么深远的意义。

“你不在的时候，我们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有盼头。”苏尔抬头挺胸，很是感慨。

苏达跑的时候，他觉得天都塌了，是顾汐帮他撑起了天，也给了他撑起这个家的能力，现在家里的事情，他能不麻烦顾汐的就不麻烦顾汐，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努力工作，希望有一天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回报她。

“还没和你说我们现在的情况，在顾汐姐的支持下，苏珊一直在读书，现在已经是位老师，她在同校的老师里学历最高，现在还打算进行在职的学历提升，校长早和她说了，只要她能积极学习，带出成绩，之后学校的评先评优机会会优先给她。”

“苏丝呢，马上要读研究生了，跟的导师在国内是数一数二的专家，苏丝很能吃苦，导师也很信重她，之后学业结束了，应该会到国外深造学习一段时间。”

“妈呢，在顾汐姐的照顾下身体好了挺多，因为要照顾我们高考，也就办了提前退休，后来在顾汐姐的支持下在市里开了间小卖部，就卖点小杂货，养活我们绰绰有余，还替我们置办了房产，现在年纪大了，店也就找了店员看，她每两天去对个账。”

“顾汐姐不用说，她的情况只要是人就能了解，她现在在国内工商界是一等一的人物，她舍不得紫荆花，否则之前国内好几个重工厂都希望她去接手。她的丈夫你看过了吧？没看过的话看看我们的全家福，天禹哥比你优秀得多，长得好，会读书，和顾汐姐一样，是为了紫荆花才留任，否则多的是地方去。他当时和顾汐姐结婚，好几位领导都来吃喜宴，都说顾汐姐是扫晦气，迎好运；说天禹哥是太精明，运气好，这才能抢到顾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