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年方八岁(科举)(59)

作者:王廿七

“你爹平日里除了读书,还做些别的什么事情?”

林砚一愣,答道:“很多,做饭洗衣,还在街上摆过字摊呢。”

“那都是老黄历了,我是说……除了读书之外,可还有别的甚么喜好?”刘员外又问。

林砚笑道:“喜好都是用银子堆出来的,眼下可没什么,再说了,即便林家恢复从前盛况,他也无非是读书写字罢了,您应该问我三叔有什么喜好,他的喜好还多些。”

刘员外笑着捻须:“呵呵呵,甚好甚好。”

“什么甚好?”林砚一头雾水。

“呃……我是说令尊清心少欲、志向高洁,甚好。”他道。

林砚见是个摊牌的好时机,故作忧愁状:“好,也不好。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家父自家母去世后,从未想过续弦,从前我以为是家贫,可近来……”

说到这儿,他侧头瞧一眼内间,压低了声音:“近来总有人提亲,都被他婉言推辞掉了,恐怕是心定如磐石了。”

刘员外半张着嘴,如遭雷劈。

恰适时,林长济从里屋出来,一身洁净的素色直裰,依然是眉目清隽,举止儒雅,刘员外心中大呼惋惜,郎无情妾无意,难道白白错失这么好的姻缘?

林长济朝他见礼,刘员外也赶忙起身还礼,两人寒暄几句落座,刘员外才想起他来此间的目的,他朝林长济倾斜着身子,低声道:“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周家又出大事了!”

林砚闻言,从手边的小几上抓了把瓜子……

林长济一向是潜志于心的淡然君子,不屑在背后议人长短,周家除外,所以他也凝神听着。

刘员外啜了口茶,娓娓道来:“今日周老太爷过寿,我陪拙荆回娘家拜寿,周家请了县里最好的昆曲班子在后园戏楼唱堂会,唱的是《游园惊梦》,唱杜丽娘的是云喜班的筱苍兰,扮相可真是一绝,要身段有身段,要嗓子有嗓子,真叫个行腔婉转,风韵雅致,美得如梦似幻……”

“然后呢?”林长济不听戏,对旦角的身段唱腔更没什么兴趣。

“然后,他唱了句:‘从今去把钟鼓楼佛殿远离却,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

刘员外在此停顿,却见林长济面色如常,果然是不懂戏的。

还是林长安从外头进来,接话道:“唱着《游园惊梦》,怎么出来《思凡》的词儿了?”

林长济看了他一眼,怪他听墙根。

“这是懂行的!”刘员外赞了句,接着道:“可不是奇怪吗,满堂都在喝倒彩,可他唱完这句,又说了句:‘周郎呀周郎,只等来世,我为女来你为男。’说完,冷不防一头撞在那戏楼柱子上,登时溅了一地血。”

刚刚还是凝神听着的三人,登时瞠目结舌,堂上一片哑然。

“怎会如此啊……”林长安惶惶道:“他说的周郎是谁?莫非有什么断袖之癖?”

“可不是说嘛,他触柱之后,周家人上前一看,当下就断了气,台上台下乱成了一锅粥,众人都站起身来看,唯有周家二爷坐在那儿哭,哭的呀差点断了气。我那岳父和舅兄怒不可遏,使人将他绑到祠堂里去了,再后来官差也来了,一场盛宴不欢而散,哎——作孽啊。”

刘员外这番话,信息量太大,让兄弟二人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里头只有林砚知道内情,心底竟生出一片凄凉,他只听说周璠将周兆平关了起来,却不想那伶人筱苍兰在大庭广众之下真的殉了情。

刘员外走时,反复交代:“待他人提起时,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千万别说啊!”

林长济也并非这种人,没隔几日,这件事便闹得满城风雨,成了宁江县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接着,就是周璠险些将周兆平活活打死的传闻。

后来林长济外出赴宴,席间又有人说起了这件事,大家都是同县同窗,又都要上省城赴乡试,本就是难免的。读书人满腹才华,讲起筱苍兰的凄美死状来更是绘声绘色,倒叫他有些食不下咽。

说了好一会儿,忽听有人一声咳嗽,众人方才想起林长济曾是周兆平的小舅子,席上有些尴尬,难为林长济还能神色如常的发问:“伤的那么重,还能参加本次乡试吗?”见林长济并未生气,席上众人也都松了口气,有人对林长济道:“幸亏令姐及早脱身。听说是腿断了,五脏俱损,别说秋闱了,怕是九死一生啊。”

又是一阵唏嘘:“周家家教这么严?”

自古文人狎妓,历来不当什么不雅之事,何况历代都有好男风者,癖好而已,在这些人眼中,娼*妓优伶同属下九流,哪里就至于用性命相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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