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第十年(114)
不远处不时有人走过,形色匆忙表情凝重,走廊中弥漫着一股焦灼之气。
有两个人朝这边而来,见到桑惊秋,立即拱手行礼。
其中一个正是时近舟,主动打招呼:“桑大哥。”
桑惊秋颔首,朝他身后瞧了瞧,问:“情况如何?”
时近舟面色一变,摇头:“找了好多大夫,都是同一个说法,施大哥已经传信给西岳大哥了,可西岳大哥行踪不定,不知何时能来。”
他注视着桑惊秋,认真道,“桑大哥去看看掌门,可好?掌门很想见你。”
等时近舟二人告辞离开,桑惊秋继续站在原地片刻,抬脚,朝前面走了过去。
恰好一小厮端着药出来,见到桑惊秋愣了一下。
桑惊秋看着满当当的碗,问:“怎么了?”
小厮是第一次见桑惊秋,但掌门和堂主都吩咐过,对这个人要以礼相待,他问什么,就答什么,于是道:“掌门不愿喝药。”
这小厮年轻,性格挺活泼,见桑惊秋似乎很温和,就低声补充了一句,“我们掌门怕苦,最烦吃药。”
桑惊秋:“……”
他从小认识时遇,倒是知道这人的确有这么个“习惯”,正经说起来,他自己也讨厌吃药,可良药苦口,只要对身体有益,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吃。
眼下这人已经病得这样厉害,竟然还犟嘴不吃药。
他看了看那碗黑乎乎的药汁,朝小厮笑了一下:“交给我,可以吗?”
小厮呆呆地看着他的笑脸:“呃,当,当然可以……”
桑惊秋接过托盘,跟小厮点点头,朝后头房间走去。
时遇住的地方向来简洁,他厌烦繁复的东西,房间里除了床和桌椅水盆架,就只有挂在墙上的长剑,此时大概睡多了,他正靠坐在床头,翻着一本东西。
听到动静头也没抬:“何事?”
说完似乎察觉到什么,不等桑惊秋回答就抬起头,凝目注视过来。
桑惊秋走过去:“喝药。”
时遇看也不看药,只一味盯着他:“你还在。”
桑惊秋把药递到时遇鼻子下。
时遇抿住嘴唇,看了看药,又看人。
桑惊秋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片刻后时遇垂下眼,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时遇厌恶喝药,但真的喝下去后,也并未露出痛苦神色,只是端起床头小柜上的茶杯,喝了几大口。
桑惊秋收拾药碗。
时遇看了他一会,开口道:“我伤得很重。”
桑惊秋:“我知道。”
时遇露出一个略显嘲笑的神情:“我以为以我的功夫,永远不会受伤。”
桑惊秋顿了一下。
“西岳不知何时能收到信。”时遇说,“这些年除了每年上山一次给大家看病,与我们少有往来。”
桑惊秋倒是没料到这个,问:“为何会如此?”
时遇:“他觉得是我害了你,只是碍于其他人的交情,不好报复罢了,若不让他知晓你在此处,他不会来的。”
桑惊秋想到西岳的性子,微微笑了笑。
这时有门派内弟子前来,要向时遇禀报一些事,桑惊秋觉得自己留下不合适,就要离开。
但时遇表示有重要事情与他说,让他留下,或者到后院逛一逛。
桑惊秋就往后走。
寝屋后头有个小小客厅,用来招待客人,可此时里头连张凳子也无,一看便知时遇从来不在这里见客。
穿过空荡荡的客厅,绕过一道拱门,瞬间,被匝地的阴凉盖了一头一脸,目光之中,满地星星点点的光斑。
抬头,只见两棵巨大的银杏分立在院子两侧,因为树叶太过茂密,两棵树几乎是“首尾相接”,直接在院中遮出一大片阴凉。
这样大的银杏,没有几十年是长不成的。
桑惊秋不由想起鱼莲山后山那些银杏。
这么多年,那些树也不知还在不在……
身后响起脚步声。
桑惊秋四下看了一圈,问在他旁边落座的时遇:“你不用休息么?”
时遇:“我只是受伤,没有残废,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桑惊秋懒得理会,指了指那两棵银杏:“这树,是你们买这房子时便有的么?”
时遇点头。
桑惊秋眼里露出一点笑意,那笑意中,似乎有种怀念的感觉。
时遇当然不会告诉他,不仅仅是这处,如今鱼莲山所有宅子里,但凡有他住的位置,就一定有银杏。
有的是购置宅子时就有的,有的则是买来后栽下,有的大,有的小,都被照料的很好。
他当年这样做,其实并未有太多念头,只是因为想,所以就做了。
现在,看着桑惊秋明显高兴的模样,他忽然觉得,这或许就是他当初的目的罢。
不过他找桑惊秋,还有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