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圣父黑化后(44)
他抬起头,但鬼使神差地没有先看太阳,而是看了一眼城墙之上。于是他看见,城墙上坐着个人。
那是危险的坐法:坐在女墙的边缘,两手随意撑在身侧,两条腿悬空地晃来晃去,让人觉得她随时会掉下来。
他诧异极了,失声道:“表妹?”
她正看着天边,闻言低头,“咦”了一声。接着,她向他招手,大声问:“表兄,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吗?”
不是。但他没有说出来。
她并没在意,似乎权当他就是来找她的,声音里明显透出快活的笑意:“可我想等着看日落。表兄,你上来陪我看吧!不能拒绝,我不要听拒绝——表兄,快上来!”
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也完全没考虑过“让门主自己上来不太好”,或者“门主的身体真的可以自行上来吗”这种事。
但是,他反而觉得胸中开阔起来。是啊,病弱又如何,他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甚至于,那一瞬间他动了心思,想要直接纵身、飞上城墙,让人们看看他这个玉壶春的门主究竟是不是值得追随之人。可旋即他就按下了这个念头,觉得不稳重。
他从一旁的阶梯走了上去。
她还是坐在墙边,怡然自得地晃着腿。她没回头,却指着天边,快乐地说:“表兄你看,云已经变红了。”
他也看过去。
也许因为白天里下过雨,出现在他眼里的,是非常清淡的晚霞:清莹的橙色霞光与水蓝的天空接壤,边缘交融、氤氲。在那淡彩色之下,横亘着大片的云影,简直不像云,而像连接天地的山脉。
他并不觉得那是非常漂亮的景色,可她看得很开心。
最后,她说:“表兄,你陪我看晚霞,就是你给我准备的生辰礼物吗?我就很高兴地接受了。”
他愣住了。对了,今天是她的生辰,他知道,却忘记了。
他完全忘了这回事。成日里繁忙的事务,太多要操心的人和事,永远处理不完的恶鬼作恶的事件,还有比恶鬼更恼人的人心……
他终于想起来,之前他送她乌金刀的时候,曾许诺过,会送她用心的生辰礼物。
那一天,当她为了晚霞向他道谢时,他本该说实话。他本该诚恳地道歉,告诉她自己忘了,然后补上一件精致的生辰礼物;就像他对待其他人一样。
可她在霞光中回头。
她在霞光中回头,那清淡的晚霞倏然失色;她在笑,那些纯粹而浓烈的快乐,都化成了她眼里绮丽的光,肆意流淌出来,顷刻笼罩了他。
“表兄,我真的很开心。”她说。
——他没有能够说出实话。
他默许了她的误会,然后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他回到门中,在院子里翻箱倒柜,引得侍从诧异,说从没见他这样慌张过。
他才没有慌张。他想,他只是想要弥补。他只是想要……
维持住她眼里那个完美的表兄的形象。
当她在霞光里回头,眼里所有的快乐都指向那个形象。他不愿让那样的形象崩塌。
那一天的晚上,他终于挑选出一件勉强合适的礼物:珍珠攒成的发钗,精致也体面,唯一的问题是气质太温柔,并不是很适合她。
要出门的时候,江雪寒来找他,无意看见了那只珠钗。这个手下是个有些冲动的性格,哪怕在内务楼磨砺两年,也没能改变。
“这是门主要送给温香姑娘的吗?”江雪寒喃喃着,“确实……很合适她。”
那样的神情,他一眼就看出了异常。不过,他没什么兴趣干涉属下的感情。
他只说:“不是。”
但不知道为什么,江雪寒似乎把他的话理解成了他不愿意承认。时不时就会发生这种事,别人总是一厢情愿地按自己的想法来理解他,他曾为此暗暗苦恼,后来发现误会永远不可避免,就干脆不多解释。
处理完公务,他总算能拿着礼物出门。月亮已经高高挂起,风中传来遥远的赏月的欢声笑语。
她会不会已经睡了?怀着这轻微的忧虑,他仍敲响了她的房门。
她很快开门,先只探出头,看见他后愣了一下,随后扬起灿烂的笑容。
“表兄,你又来啦?我还以为,今天既然是中秋,你会去慰问你的得力属下,不会待在门中。”
……嗯,确实应该这么做。但是,他这不是没来得及吗。
他暗自叹气,面上不动声色,只将珠钗递给她:“表妹,这才是真正的生辰礼物。”
她先“啊”了一声,愣了一下才接过去,捧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等她再抬头时,那种灿如阳光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一种迟疑。
“这个……真的是送我的?”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