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69)

作者:四腔心

盛鸿祯欲将她扶起喝药也被拒绝,只能听她断断续续说着话。

“阿郎……与我同为可怜人罢了……”

一句话说完,便呕得一口血,帕子上的鸳鸯被染红看不太清了。

家中老些的仆从知道这是要不好了,暗中使眼色让其他人准备后事,并且退出房间关上门。

盛鸿祯有些木讷的端着药碗,他从来没见过李氏这样子的表情,绝望,痛苦,无奈,恨。他见到的李氏,都是淡淡的,仿佛没有情绪。

窗外一片叶子被秋风吹下,落在地上发出微弱的一声悲鸣。一直不甚清晰念叨零碎的李氏似有所感,突然睁大杏眼,转而死死抓住盛鸿祯的手,执拗问:“阿郎……阿郎可有咳咳……,可有心悦于我?”

陈年往事落幕,杯盏中的茶沫在慢慢消逝,盛鸿祯目光逐渐聚焦,忽的叹息一声对玉喜吩咐。

“过几日休沐,准备些物件,去祭拜李氏罢。”

提起李氏,玉喜也沉默下来,轻轻应了声。服侍主人家睡下,收拾茶盏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方才主人家对贺大人称呼的是“贺儆言”。

昌乐侯和定安侯同样闭门不出多日,百姓闲谈时只当他们是丧子之痛,闭门哀思。但饭后谈资只是一时,散场了各回各家,谁还顾得他人之事。

侯府的柴房在最角落里,墙上一方小洞便当是窗子。光线自四四方方的洞中斜照进来,穿过一堆堆的柴火落在蜷缩着身子的妇人身上。

比起刚来的时候,她被收拾的还算利落,毕竟能瞧得出是位妇人了。不远处有张几块木板拼成的桌子,上面放着饭菜。

一阵脚步声逼近,妇人身子忍不住颤抖,拼命往柴堆边缩去,只听得几句说话声,房门就被推开。晌午的大好日光涌进,将瘦弱的妇人淹没,让她双眼刺痛无法睁开。

随着距离缩短,长久未梳洗的酸味袭来,景中良自怀中掏出帕子捂住口鼻,蹲下身子询问:“想得如何?”

“你们……都非良善!”

刻骨铭心的迫害让妇人遇权贵如食人猛虎,避如蛇蝎。

景中良不悦的皱起眉头,又很快舒展开,甚至笑说:“我非良善,却能助你为相公报仇,你可想好了。”

见妇人不为所动,便又道:“你以为你告了御状,那龙椅上的天子就能替你申冤不成?定安侯遮了朝堂半边天,如今的天子都不敢轻易动他。若你我联手,找到时机火上添油好好烧上一把,扳倒定安侯,我是否为良善,又有何需要在乎的。”

也不知这段话哪里戳中了妇人的心思,她慢慢放松身子看向要与自己联手的人。

短短片刻,妇人便坐在桌前对着并不好的饭菜狼吞虎咽。与其说吃,不如说是木讷的吞咽。

侯府的家仆端来热水替她梳洗,踏出柴房的时候,外面的日头还是好的不像话。妇人跨出门槛,便停住脚步。那些家仆疑惑又不耐烦的催促,她都充耳不闻。

她迎着日光抬头,双眼纵被刺痛,也依然不肯移开。昌乐侯的话萦绕在脑海,失去丈夫的恨刻骨铭心。她忽然捂面如孩童嚎啕大哭,绝望且无助。

青天白日,天子脚下,如她般的平民百姓,竟要与虎谋皮,与恶为伍,才能争得应有的公道。

如今的律法于恶人无用,于百姓为枷锁,世道浑浊,不知何时有清明之日。

妇人的哭嚎尖锐,仆从的等待麻木,一切都是最好的讽刺,却也是最绝望的展现。

第45章 饮酒(上)

虽说忘了自己生辰,但既然贺牗送了礼,盛鸿祯自然也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想着晚间表示表示,便让玉喜去一位好友那借坛好酒。

玉喜迷糊着脑袋拖着两条腿跑了一趟,心道最近太阳真是打西出了。放在以前,家主定是当做没有记起自己生辰的,更何况午间家主的学生梁明远便说要来拜访,被家主推了去。

难道真的仅仅因救命之恩?

不应该。

玉喜跟着家主的时间挺长,他自小服侍,从江南跟到这京城来,对家主的脾性摸的八九不离十,哪怕因为救命之恩还不足以家主态度软到这份上。

还能是那个贺牗瞎子过河,哪处投对了家主脾气?

越想越没头绪,玉喜干脆老老实实借了酒来。

炎夏的火热自早间到晚间,似乎没个尽头似得。院子里的躺椅被六出移走,只剩一张石桌,石凳四个,外加刚做的两碟时令小菜。

从玉喜嘴里得知盛鸿祯晚间要邀自己小酌时,贺牗便略显紧张,处处上心,就连这两碟菜都念叨了六出许久。

虽说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也算个京城人,盛鸿祯骨子里的江南味总归没变,菜爱吃清淡偏甜口,酒也不爱烈的。贺牗早年与他算是知交,让就出摆盘都要精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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