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174)

作者:倾颓流年

如今虽知真相,却无可伸冤。

好在情势不妙时,桑缙他们及时离开,没有被抓到。

不过就此,宫中再无一个心腹。

她牵挂着幽州和戎狄的战事;想着为皇祖母报仇。——倚在窗边,秋风一日紧过一日,檀花窗格里的天穹上,渐渐有了南飞的雁阵。

伤深及骨,她时常看着自己的双手出神,狰狞可怕的伤疤,在手臂上蜿蜒匍匐,像一条蛇,咬住她的命门。

好在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她想,毕竟,扶熙大抵还念着一点儿夫妻的情分罢,只要假以时日,她再想一想办法,总会筹谋到解禁的时机。

过了好些时日,她才重又见到他。

是三更半夜,下弦月皎皎,有一连串的行礼声,轻易惊动了浅眠的絮絮。絮絮张开眼睛,就见在落地罩外站着的素服青年,一身似雪,神情冷肃。

那一刻,他还是觉得,她心中是喜欢他的,见到他时,她的眼睛亮了一亮。

这样的眼神太惹人心旌摇曳,那是别的女子从未带给过他的心动之感。

在将她脸上每一点神色变化都收入眼底以后,他淡淡道:“朕那日说的话,你想好了么?”

说的话……毫无疑问是要她跟他睡觉,生孩子。这话若是搁在五月以前,她不知该有多高兴,可是如今,她高兴不起来,甚至望着他的时候,生出一点恨意。

恨什么,这委实难以说清。恨他包庇凶手?恨他有眼无珠?还是恨他囚她在此,剥夺自由?恨他强势霸道,冷酷无情,不讲理?

似乎恨他的理由有许多,但还不至论生论死。

他那张脸就是最令人不舍的筹码。

可他早就忘记前生了,还纠结那个莫须有的问题,也许等到一个恰当的时机,不管他信不信,她会告诉他前尘往事。

恰当的时机?一定要在,她亲手报仇以后。

压下涌上心头的仇恨烧灼感,她轻轻说,闷久了,很想要出去走走。

这几乎成了她唯一放风的机会。

脚筋伤了,不能自己走路,每每都要他背着。这样无理的要求,他每每竟都同意,絮絮自己也有点不相信,他从来不是迁就的人。

当这样的时候,一路上多有宫人的目光打量,有时候还能遇到嫔妃。

他似是要全宫都知道他对她很是纵容一样,刻意在背着她出去散步时,挑人来人往的所在走。

但是那些宫人的目光,在絮絮看来,羡慕里面,还多了一味怜悯。

怜悯?她已很久不知外界的境况,屡次问他,他亦不言。没人会告诉她,栖梧宫里那个古板的陶女官当然也不会。

她不禁在想那份怜悯从何而来。

养伤的时日,他每隔三两日就来探望她,也总会问她那个问题。他不喜强迫人,她不肯时,他再未用过强,唯恐伤到她。

禁足在栖梧宫,他们好像都在等着什么一样。絮絮在等着把伤养好,重新提剑;扶熙不知在等什么。

八月底,秋风萧索,下了场大雨。洗濯得宫城气候崭新,梧桐彻夜作响。扶熙悄无声息站到落地罩外。

絮絮正拥着被子发呆,听陶音读到《女诫》第五章,“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礼义有愆,夫则薄之。”

絮絮无力驳她,自言自语:“一派胡言。”

这时,转了转眼珠子,才看到了落地罩下的青年。他漆黑长眼睛一瞬不瞬注视她,慢慢地走过来。

“怎么,你还想嫁谁?”他站在她面前,挡住她的光。絮絮别开目光,却没吱声。雨这么大,出去是不可能出去的了。

这次他却攥着她的手,说了一句和以前不一样的话:“别伤害贵妃,朕什么都依你。”他顿了顿,眸光闪过什么,续道,“这是朕的底线。容沉,只此一件。你若答应,……”

她不可置信,语气微微颤抖,嗓音发哑:“我若不答应,当如何?”

他目光沉下来,“你不会想知道结果的。”漆黑的眼里寒芒冻结,说出此话时,竟无半点迟疑。

她如鲠在喉。半晌,推开他。

梧桐叶萧瑟摇动,夜雨垂滴,点点断肠,她道:“你是不是知道她做了很多坏事!你明知道,明知道——甚至,……”她差点要说出那个真相,是赵桃书,害死皇祖母的!她害死了皇祖母,害死了寒声,她为什么还可以好好的!

可是只有在公明之人眼中,真相才具有它的意义。这使她说出一半后,颓唐下来,垂下目光,静静不说话了。

她朦朦胧胧间意识到,他把她锁在栖梧宫中,是为了保护赵桃书。

这个意识,很迟缓地,在他拂袖离去后,才开始在脑海里炸开,像烟花,连绵不绝的烟花。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