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171)

作者:倾颓流年

静坐着的帝王闻言,唇角竟徐徐勾起,勾出个凉得渗人的弧度。

目光仍旧落在虚空。

没有人回答他。

……

天光大亮,太皇太后的奠仪如旧进行着,大雨滂沱不止,灵柩从肃成殿里运出,漫天飘荡的纸钱,撒在雨水里,湿透,软烂,满眼飘白。

埋葬进太皇太后陵寝里的,还有数十自愿殉葬的随扈,包括太皇太后生前极喜爱的一位西北来的厨子;一个名叫小吉祥的太监。

皇帝大加赞赏这些殉葬者,下令重金抚恤他们的家人。

至于那一夜肃成殿中的情形,知道真相的人,俱皆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增援北方的诏书发出,不日,骠骑将军赵献奉命点兵,奔赴幽州。

该下狱的下了狱;该杀的杀;该赦免的赦免。两万叛军活埋在奉水之畔,一时间,奉水染血,长日不绝。

兵事过后,上京城陷入短暂清净。

清逆平叛过后,自当庆贺一番。

适逢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便决定举办中秋小宴,热闹热闹,扫一扫兵祸的煞气。

宫中略显清冷,皇帝尚未下令接回还住在北陵行宫的主子们,太后娘娘又因病卧居仁康宫,皇后娘娘“不在”宫中,打理宫中事务的事情,落在淑妃头上。

淑妃自是诚惶诚恐。

中秋夜,宫中亭台楼阁,沐着千里万里的银辉光。翘角飞檐的屋脊兽也仰承着皎皎明月光似的,夜色里,风倏忽动,露落园中,丝竹管弦和晚蝉声交迭地响。

照例,太皇太后大丧,是不应奏乐;但今时不同往日,文武百官望着今时今日的陛下,经历过战事以后,周身流露出兵戈杀气,益发冷峻威严,谁也不敢劝谏阻碍陛下的决断了。

他们甚至疑心,陛下早已与故去的太皇太后有生龃龉,至于此回,太皇太后驾鹤,陛下心中更多是欢喜。

无人敢拦,无人敢劝,此遭过后,权力被这位年轻的帝王牢牢握在掌中,一点一点收拢。

雨停才不久,露落园一片湿翠,淅沥的雨水随风坠落,这般清新天气,衬显天上玉轮愈发皎皎。

两柄雀扇的阴影落在青年的背脊上,金樽玉盏空了又满,满了又空,区区半个时辰里,他只管饮酒,目光幽幽地,寂静地,落在某一处。

小顺子在旁边伺候着,不间断地斟酒。

歌舞,陛下没怎样观赏,如此好的月色,虚寂照在陛下素白的衣角上,淑妃娘娘她端起酒樽敬酒,陛下也恍然未觉。

还是坐在旁边的贵妃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提醒他:“陛下。”

陛下如梦初醒般,冷淡目光微微落在下方站着的淑妃身上,嘴角扯出一点虚假的笑意,喝了酒后,容色却愈发苍白,连他的眉眼,似都陷入纠结。

饮宴才开局不久,他倏地放下酒盏。声音不大,但霎时叫满堂寂静下来。

众人皆惊了一惊,连歌舞的伶人也停了动作,等着帝王吩咐。

唯有坐在他左手边的贵妃,含情的水眸睁得大了些,不自然地捏紧了衣角,素来苍白的脸颊晕上薄薄的绯红,不胜娇羞。

但谁知,敬陵帝不过淡淡起身道:“朕不胜酒力。”

她失落了起来,刚想跟上前,他未回头,续道:“都不必跟来。”

月光湿漉漉地照着雨后的宫街砖石,闪烁细碎的光芒,清瘦的影子踏碎水洼里的盈盈月,他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是否走到他如愿想至之地。

吱呀一声,久封的大门开启,禁卫营的禁卫恭恭敬敬迎他进门。

穿过中庭,再过一道门,即是内室。内室无灯,他踏进屋中,一地月华如霜。

秋风紧,叩着窗扉,一声接着一声。清浅月华落在了帷帐里,他停在床边,抬手揭开帷帐。

月光哗啦一下,照出她的容颜。苍白但依旧浓丽,眉眼半阖,听到声响,便彻底地睁开来。

乌漆漆的眼睛,毫无波澜地注视他,看了半晌,寂静也半晌;她移开目光,注视虚空,皎洁月华从窗中泻进来,空气中散着微微酒气。

她动了动手腕,想去摸索藏在鸳鸯锦衾下的剑,但已动不了。

她的手腕被牢牢握在来人手中,如此动作,伤处牵扯生疼,先时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便在这样的力气下慢慢又裂开,血流如注,淋漓地淌在她雪白的手臂上,张牙舞爪。

这道裂口伤及筋脉,她的双手如今再无法提起剑、拉开弓——如同一个废人。

对方并不说话,慢慢地俯身,酒气随着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边,他的嘴唇冰凉,快要贴上她的脖颈,她使尽浑身最后的力气推他,嗓音哑得厉害:“别碰我!”

他不理会她的挣扎,强硬地倾身同她纠缠,眼睛沉沉地,打量她的眉眼,嘴唇,最后轻声道:“只要你……听话,只要你我生下子嗣,你依旧是……朕的结发妻子,是大衡最尊贵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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