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163)
这些倒霉蛋们,他们本不知缘由,后来渐渐的也听说了一些风声。
先听说了就是陛下待贵妃娘娘的赤诚情深。
这首先是从除夕夜帝妃共登楼,可以窥见一点痕迹。
接着,便是来行宫避暑,贵妃娘娘本没有来,后来,陛下太过想念,就单单接了她。
再者,宫变之时,贵妃身陷虎口,陛下率军归来,头一件大事,就是先派人救出贵妃,才发兵攻城,唯恐兵祸伤到贵妃。
如今陛下拔营救京,除了贵妃,再未点其他人伴驾……
加上此次成宁侯家救主立了大功,——以及皇后娘娘她被关在这里,大家私底下猜测,或许等叛乱平息,陛下他……将要废后。
这些风声,随着渐凉秋风,吹到烟澜载水。
夏萤沏好一盏明前龙井,端在乌木托盘里,小心上了二楼。
门边守着四名横眉冷面佩刀的禁卫,她见到这些人便发怵;他们冷冷站在门口,娘娘去哪里,都要跟着,几乎寸步不离了。
二十名禁军高手,美其名曰保护,实则是□□。
她不知道缘由,可她知道,天底下最好的娘娘,绝不该被这样对待。
她进了屋,娘娘每日不出门时,就坐在窗边下棋。
今日有雨,娘娘大抵不出门去寻兰成公主说话了。
她将茶盏轻轻放在矮案上,道:“娘娘,歇息会儿罢。”
面前美人已格外憔悴,双眼红通通的,一看便知昨夜又熬到极晚。
彻夜不眠地处理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务,又彻夜不眠地下棋。
憔悴损了芙蓉面,她垂了眼睛,哽咽劝道:“寒声姑姑在,也舍不得看娘娘如此作践自己。”
瘦削了许多的美人,不施粉黛不挽髻,着雪白素裙,乌黑长发泼在肩背。她微垂秋水般的眼睛,摇了摇头。
她端起茶盏,微哑的嗓音响起:“外面,有消息么?”
嗓音薄如蝉翼。
夏萤摇了摇头,北陵之外的消息,再没有传到行宫来的,就连是胜是败,也无从得知。
“大抵是在上风的罢。”她不确定地说,絮絮听了,撑着额角,落下一子,淡而苦涩一笑:“是么。”
消息进不来;消息也出不去。
最初的几日,她试图努力说服这二十禁卫高手,家国危难,快去报信;他们无动于衷。
接着的几日,她试图逃跑,行宫各个角落,试过后,无一例外被他们拦住。
他们就像没有感情的铁甲人,无口无耳无心,唯一任务,只是看住了她。
如今的几日,她将希望寄托在璇玑上。
他们自那一夜进行宫探查消息后,再未有影踪,不知怎么样了,若是还在行宫,只怕没有找到合适机会相见。
她思索着,又落了一子。
一着不慎,目光轻扫过棋盘,竟又输了。
她微微叹息,揉了揉太阳穴。近些时日,头痛愈发频繁,这印证了,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这盘棋局,从那一夜起,便一直在此。
所幸赵桃书不曾动过它。
她还得以藉此打发时间。
她摹下棋局,思索着种种破解之法,不知不觉间,须臾过去半月。
初入八月,风中暑热消减泰半,临窗若望,白玉湖上碧荷连片,逐渐都有了萎凋的势头。
天蒙蒙亮,烟澜载水里已开始忙活,伺候娘娘起床洗漱穿衣上妆用膳。
早膳是金丝浇如意玉盘盛的藕粉桂花糖糕。上完粉黛后的絮絮落座,挑了一块点心入口,珍馐美馔,这时再怎样,却也索然无味。
八月初一,自然有盛事,比如各位大大小小的主子们要来拜见皇后娘娘。
这等无聊的事情,幸好每月只有初一十五。
许久没有露面的各位妃嫔得以觐见,以管才人最是激动。
她恨不得抱住絮絮打旋旋儿,然而待她瞧见絮絮身边威武肃立的八名禁卫,便瑟瑟不敢动了。
她们纷纷表示了一番她们死里逃生后,感恩皇恩浩荡云云,听得絮絮心生烦躁,最后道:“本宫头疼,无事,就都回去罢。”
大伙在行宫待着,本也没什么活动,此前无外是钓鱼、争宠和斗蛐蛐儿,现在皇上并不在,争宠一项替换成打牌。
听到皇后娘娘下了逐客令,也不多留,纷纷告退。
见完诸位女眷,还要见一遍各国使者。
絮絮撑着额角,华丽羽织凤凰金袍逶迤曳地,散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她看到迈进门中,最当先那人,青袍玄带,朗朗玉成,正是耶律升。
“好久不见,六殿下。”
她淡淡轻笑,唇脂漾开如靡丽的花。
人散后,殿宇空寂。
“娘娘。”眼前人伫立在离她十来步处,眼睛里仍变幻莫测,通通掩进一痕笑意里,“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