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100)

作者:倾颓流年

他怔了一怔,想起容絮絮刚刚那番话——瞧,跟赵桃书比起来,她真是很不懂事,也不明事理——她说的那都是什么话,堂堂皇后,总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且对他,也愈发没有了规矩。

然而他的脑海里却莫名其妙地浮现她那模样。

刚刚没有瞧见她的正脸,但想也知道,她势必要蹙着眉头,一双眼睛里仿佛泪汪汪的,还要咬嘴唇,偏生倔强得昂着脖颈。

……那都是她咎由自取,太不懂事,太骄横嫉妒。他想。

小顺子在后面郁郁地偷听,他的娘娘便断然说不出这般深明大义的话,换成他的娘娘,高低要发表一番自己的见解,说两句话粗理不粗的话,最后……最后皇上便甩袖走了。

他心中叹气,娘娘何时能学得贵妃娘娘的乖巧,明明前些时日好好的,怎么就突然……

“皇上还未用膳罢?”贵妃娘娘一笑,“臣妾做了几样小菜,想着皇上用惯山珍海味,用些清淡风味也好。”

他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小顺子直伺候着皇上和贵妃娘娘在含星燃色用了晚膳,同外头那丛被雨打蔫儿了的芭蕉一样精神不济。

大抵被皇上看到这副神态,皇上平常也不会管他们,这会儿气性上来了,竟啪嗒搁下筷子,冷冷望他:“何时学了皇后的模样来伺候?如此懒怠,先去廊下跪两个时辰。”

堂里一片静寂,就连赵桃书也被他的态势吓得一颤;小顺子连忙跪伏在地求饶:“皇上,奴婢该死,奴婢领罚。……”

宋成和看了眼自己没什么眼力的徒弟,心里感叹一句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些时日服侍皇后娘娘的多了,就也染上几分娘娘那个性;他斟酌着想向敬陵帝求情,张了张嘴,便闻外头通传:“皇上,皇后娘娘身边的夏萤求见。”

他准备在嘴边求情的话未能出口,看向正冷眼旁观的敬陵帝。

贵妃这时微笑着说:“想必是皇后姐姐有什么急事,皇上……”

小顺子刚刚那电光火石的瞬间想了许多事,比如想到真不愧是他站队的娘娘,知晓他有了危险,便及时雨一样地来相助了,有娘娘这么打个岔,皇上兴许就不会罚他——好端端的男人,怎么跟来了例假似的阴晴不定。

敬陵帝淡淡道:“让她进来。”

夏萤进来行了一礼,怯怯看到他们面前摆着还未收拾的饭菜,一下子愣了愣,话都忘了说。

敬陵帝有些不耐,旁边贵妃却是适时温柔开口:“夏萤姑娘有什么禀报的且说罢。”

夏萤跪在地上,语调沉得似场砸地的雨:“娘娘遣奴婢来问,问……问皇上可要去烟澜载水用晚膳。……还,还问问贵妃娘娘身子如何了……”

她想她真不该应承这差事。贵妃娘娘哪里会有什么事;这时打搅了,却显得她家娘娘多事。

她心里却又极伤心,娘娘跟失了魂儿一样,寒声姑姑哭着劝了半晌,才肯开口说话——说的正是叫她请皇上回来用膳这事,这便是低头和好的意思罢。

她去了十万琼英,皇上并不在,问了许多人才得知这个所在,巴巴儿地跑来,娘娘现在还在等着呢;可……可都已经不成了。

此刻又静了半晌。赵桃书微弱侧眼去打量身畔人的神情,却只触及那副冰寒迫人的容颜,寒潭似的眼睛。她斟酌着,这时她似并不适合开口,只是扶熙也不语,让底下的小丫头白白发抖。

“朕用过了。让她自己……”这话刚开口,连宋成和也觉察到这语气里愠怒责怪的意思,他才顿了一下,恢复成从容冷漠和高高在上:“让皇后自己用罢。贵妃身子无恙。”

夏萤肚子里还剩着一句话,这时也不知要不要说了。是寒声姑姑避着娘娘叮嘱她,要她跟皇上问一句,“那皇上今夜……”

然而面前帝王骤然激怒,冷笑了声:“皇后还管到朕的行踪上了?”

雨潺潺地下着,行宫道上点着零星的烛火都凄零地摇曳。落了满地的白玉兰花,洁白的像一瓣一瓣漂浮水面的小白船。雨声簌簌地打在伞面上。

行宫部署司就在前头,行宫一应大小事务,多是在这里准备的,寒声上回来问柳万泉讨酒也是在此。

北陵行宫的酒窖贮藏了百十年的好酒,听闻正在行宫部署司的后头山窖里。

这一片栽种了许多白玉兰,雨夜里蓬蓬地开,蓬蓬地落。

酒窖门口两名侍卫在这寒雨里守了半晌,左边一个就说道:“今夜八成也没有什么琐事,咱们到前头廊下玩玩?”右边一个心中也正焦闷,闻言就笑起来:“走啊哥们。顺便倒上一壶酒去。”两人相视一笑,不一会儿就从酒窖里偷摸抱了一坛子酒,忙不迭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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