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蛇的小夫郎[种田](103)
那会子,他干瘦的一把枯柴, 是他一口饭一口汤,硬生生给喂回来的。
他背后烂到骨的腐疮,是他寻了大夫, 熬了中药,一点点养好的。
他坐不起来、下不得地, 时常尿得被子褥子一片湿, 是他单薄的身子伏在他身前, 背着他上炕下炕,从无怨言。
四轮车新打的轮子、炕头子墙上的木头扶手、枕头边的孔明锁、蛟绣的卷轴画,还有摔断的双腿……
数不清的长夜里, 相互依偎的情谊、缠绵悱恻的情愫,像一把烈火,将玄鳞荒草一般的心口子熊熊燃烧。
“你好好的, 比啥都强。”
“抱着爷, 我踏实。”
“真想和爷过一辈子。”
——“我不负你。”
玄鳞想不管不顾地奔过去,将人拥进怀里, 塞进心窝子,可是不成。
他不是吴庭川, 就算他将事情全部说清,他会信吗?一条妖蛇, 占了人身,天大的荒唐。
就算他行了大运,王墨肯信。
可那个让他废了双腿,过得如此艰难的人,是自己啊。
天杀的自己。
玄鳞沉默地看着王墨,他瘦小的身子,比初见时还要凹陷的脸颊,残废的双腿……
手紧紧握作拳头,浑身遏制不住地颤抖。
他石樽一样立在那儿,甚至不知道自己流了泪。
还是身边的妇人瞧见了,惊诧地开了口:“哎呀这是咋了,咋还哭上了!”
玄鳞这才惊觉眼泪湿了脸,仓皇地抬起手擦掉了。
秋风萧瑟,卷着落叶扑簌簌地刮过来,冷飕飕的。
王墨仰头瞧着汉子,好半晌,才狐疑地问道:“这位公子,也是来找我的吗?”
这人实在太惹眼了,长身玉立仙鹤似的,往那一站便知道是位有身份的爷。
还有那模样,一张顶俊顶俊的脸,甚至可以用秀丽来形容,可眉宇间一股子英气,没一丝一毫的矫作之态,像是凛冬颓败天地间傲然的一棵青松,风华正盛。
王墨可以肯定,他从没见过他,这样姿容绝色的一张脸,看过一眼,定是难忘的。
可既然不相识,他又因何对着自己泪流满面。
见人不语,王墨皱紧眉,又问了一遍:“公子,您是来找我的吗?”
玄鳞还没开口,却听一阵脚步声哒哒哒地响了起来,地蛋子疾箭一般狂奔而出。
狗子和妇人熟,倒是没叫,可一抬眼,正瞧见了大门口子的玄鳞。
它一愣,立马怒目而视,身子弯作长弓,长毛炸起,喉咙里发出低低沉沉的吼叫。
王墨一惊,忙出声喝道:“地蛋儿!别乱叫!”
边上的妇人也往前挡了挡,瞧向玄鳞道:“你甭怕啊,它见了生人就这样,等熟了……”
话音还没落,就见狗子一愣,缓缓收了炸开的长毛。
它一动不动地瞪着玄鳞,目光闪烁,又不可置信地垂下头,嗅了嗅地。
终于,“呜汪”一声清脆地吠,狗子越过妇人,朝向玄鳞径直奔了过去。
它双目放光,尾巴摇得飞快,抬起前爪就往玄鳞身上扑:“呜汪呜汪!”
玄鳞垂下眼睫,眉宇间是微不可察的惊诧。
好半晌,他缓缓伸出手,摸了摸狗子的毛脑瓜,你……认出我来了。
地蛋儿被摸了头,喉间呼噜噜响,兴奋地仰头蹭他。
它将前爪落回地上,围着玄鳞转了几个圈,见人一直不动地儿,急得张嘴咬住他的衣摆,拖着人往院里进。
一直拖到了王墨跟前,才松了口,欢实地叫:“呜汪!”
边上的妇人瞧得眼睛都直了,她啧啧称奇:“哎哟真是破天荒了,地蛋儿从没这样过吧!”
最难的这两年,狗子一直陪在王墨身边。
跟着他去了渡头,到了这人地生疏的村子,见了吴家下人的凶恶,也瞧了王墨的寻死觅活。
它虽不能说话儿,却什么都懂。
它从个见谁都亲、没心没肺的傻狗,变作了如今的战战兢兢,瞧谁都防备。
可方才,它竟对个陌生人,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亲昵。
王墨狐疑地将狗子搂进怀里,仰头瞧去眼前的汉子:“对不住啊,它平日里不这样的,给你衣裳弄脏了吧。”
玄鳞瞧着他疏离的态度,心口子像是被利剑穿透似的疼,他眉心成川,难耐的呼出口气。
王墨瞧他这模样,想来他是恼怒的,他心里过意不去,轻声问道:“先拍一拍,要实在不成……您回头脱下来,我给您洗干净。”
边上的妇人见他一直不说话儿,急道:“哎哟你这汉子,咋还哑巴不说话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