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300)
长贵说:“有温廷舜在守着,我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一直以来,九斋里武学造诣最好的人,公认是魏耷与庞礼臣,但长贵不惧他们,唯独惧畏温廷舜。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温廷舜的武学造诣,是凌驾于魏耷与庞礼臣之上的。
也就在那一个瞬间,温廷安脑海里一些久远的记忆,蓦然被唤醒了,她回溯起护送梁庚尧去崔府的那一夜,在半途上突然遭遇到的一众玄衣客,玄衣客为首的一个少年刺客,凭依软剑与朱常懿正面交锋,还胁迫了她,俄而,她示弱引虚,将麻骨散撒到了他的身上,摆了他一道。
自那时起,温廷安没再见过玄衣客,也没见过那个少年刺客。她当时并没有搞清楚这些人的目的,为何要劫马车,看上去,显然不像是冲着梁庚尧此一大金谍者来的,更像是要顺藤摸瓜,为了寻到她的上峰。难道玄衣客同枢密院是同一战线的,皆是效忠于媵王赵瓒之?
温廷安深深忖量了一番,很快推翻了这种猜测,这也不太可能。依照现实的情状来看,钟伯清当时认定玄衣客与温廷安是一伙儿的,两方人马很快就动起了兵器来。假令玄衣客是效忠于媵王的,那么,及至刑部尚书钟伯清搜查马车的时候,两方人士必定不会生出抵牾与冲突,温廷安也不可能同朱常懿顺利逃脱,并成功护送梁庚尧抵达崔府。
如此想来,玄衣客既是不隶属于媵王阵营,更不隶属于阮渊陵这一阵营的,那么这一伙人,究根到底,到底是什么来历?温廷安暂且推揣不明白。
她虽然猜不出玄衣客截路的真实目的,但至少是对这一伙人有一些印象在的,尤其是那位少年刺客,这厮当时以软剑抵住她的脖颈间,作要挟之势,更是教她刻骨铭心。
他的声线,他的眉眸,他的行止,他的气息,她俱是铭记在了心底。
思绪渐缓地回笼,温廷安轻轻地敛了一敛眼眸,悠悠直视着温廷舜,少年已然褪下了秋笙贯穿的罗黛裙裳,换上了一身沉敛利落的夜行衣,他身量颀长修直,笔挺如松柏,火光在他的合襟之上投落下了一片阑珊且斑驳的疏影,及她视线下挪之时,只见少年衣袖的裾摆之处,一点一点地浸漫出了殷红的血渍,他之前同长贵交手时,虽处于上风,但无可避免会受到一些伤害,也会受了一些伤。
方才在隧洞底下同长贵对峙时,温廷安没有做过多的留意,此番细致地观摩温廷舜的时候,她便是很快地觉察到了这一丝端倪,神情一时变得微滞,朝前行了几步:“温廷舜,你的手骨处,受伤了。”
温廷舜神色极淡,摇了摇头,莞尔道:“不打紧,长兄方才想说什么,不妨直接说下去吧。”
他一面云淡风轻地说着这番话,一面不着痕迹地,将负伤的那一只手藏在了身后,温廷安知晓他身上的伤其实并不算轻,毕竟当初长贵使出的招数,俱是满含弑气的杀招,温廷舜同他交锋之时,若是稍有一个不慎的话,便是可能丧命。
温廷安心中微微地起了一丝褶意,想要问下去的话辞,均是僵滞在了口中。纵然怀疑他是那一位少年刺客,待确证了之后,又当如何?至少除开那一夜之外,他从未做过任何实质性的,伤害过她的事情,恰恰相反,他一直都在保护她——在母亲吕氏罚她跪祠堂时,他拖着病体,陪着她一起跪下;在升舍试的那一日,士子动乱,流民寻衅,他替她捱过一枝毒箭;在遭了火殛的四夷馆之内,长贵对她生出了浓重的杀心,是他护在她面前,替她当下了长贵的杀招,护她身心无虞。
温廷舜虽然有时冷清且毒舌,腹黑且心机,但他一直皆以后辈对对待长辈的礼节,对待着她。
甫思及此,温廷安心中有一小块地方,兀自坍塌了下去,虽然塌陷的地方极其细微,庶几是不可见的,但它到底还是坍塌了。
“你坐下,我给你敷伤。”温廷安镇压住了多余的思绪,自袖袂之中,摸出了数只白釉漆瓶的药膏,却见温廷舜竟是岿然不动,少年黑白分明的眸底,悄然掠起了一阵波澜,慢腾腾地打量着她,口气攒着一丝微妙,问道:“长兄不是有话要问我么,怎的不问了?”
温廷安清了清嗓子,淡淡地解释道:“是的,我本来是想问你的,但见你现在受了伤,那理应是疗伤为先。”
温廷舜对此不置可否,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他垂着邃眸,温驯地循照着温廷安的话,半坐了下来,少时,温廷安在他近旁徐缓地坐了下来,她望着他衣袖之上的零星血渍,血渍由浅转深了,由鲜红凝成了透紫青之意的红色,她心中是有一些愧意的,若是她早发生温廷舜负伤的话,她一定不会同长贵对峙这般久,这般一来,温廷舜的伤势也不会拖延得这般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