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267)
温善晋会不会是早就预料到了,长贵与金国三殿下暗通勾结,为了预防阮渊陵的计划遭泄,在那夜的药坊里,他有意让她噤声说话?
温廷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酒寮,自寮台底下,传出的一阵山茶熏香,娴雅沁脾,煞是好闻,那一鼎的描金青蟹纹的小樽博山炉近前,且还燃有一铜盆赤金色的炭火,这几些炭火,专门是用来抵御春寒的,火光舔着炭黑,烧势格外旺盛,炙烤出了一片轻微简淡的『哔剥哔剥』之声,进而释放出了薰暖的气息,但在今刻,教温廷安悉身皆在发颤,她一时有些心神不宁。
这位长贵,与这位三殿下究竟是何种干系?他难道是在为三殿下卖命?长贵是汉人,为何要为金人卖命,目的为何?且外,温青松可否知晓长贵同金国三殿下相识的事情?
种种疑窦,如那长夜之下,贲张汹涌的潮水,接连涌上了温廷安的心畔,她切身觉知到指尖泛散了一阵极寒的冷意,原来,背叛与谋逆一事,早已如草蛇灰线一般,隐秘地蛰伏在了她身边,她一直都不知晓,温善晋亦是未曾告知过她,许是怕她听后,心里藏不住事儿,就怕会打草惊蛇罢。
温廷安放旷散去的思绪,复又重新聚拢了回来,袖裾之下拢紧的指尖,缓然地抻直了去。
长贵说得是字正腔圆的女真语,吐话清晰且缓沉,音腔是颇为地道的,可见其早已承学已久,造诣甚至比寻常的口译官还要好,温廷安静谧地蛰伏在高檐之上,细细地倾耳以听,很快地,便将二人的对谈听得一清二楚,第一位男人是三殿下,名曰完颜宗武,负责掌舵金国西阁的摄政大权。
温廷安一听,心道一声果真如此,之前她在大理寺的牢狱之中听梁庚尧提及过,金国的党争一事,党锢之争不只有大邺才有,金国之中亦是存有残酷的党争,甚或是,金国的党锢之争,其存亡危急之势头,丝毫不逊于大邺。
三殿下完颜宗武,与九殿下完颜宗策,他们二人各在金国东西两域的疆土之上摄政,随着近岁以来,党锢之祸如泄了火的纸,烧遍了金国,两位青年殿下,已然是你死我活的政敌,梁庚尧是全然效命于九殿下完颜宗策的,想当初,他之所以愿意将大金谍者的据点,悉数告知予她,主要的目的,是期望大理寺能够制衡完颜宗武的势力。
温廷安来探查四夷馆之前,有揣测过,今夜即将出现的大人物,会不会同金国的天潢贵胄休戚相关,事实佐证,她猜对了,这位大人物可是金国的皇子,虽说她不知晓他是何时潜入进来的,但敌国的核心干将,已然潜入了大邺的心脉城池,这一桩秘闻,就已足骨骇人听闻。
长贵看上去与完颜宗武格外熟稔,莫不是,长贵本身的底细,亦属大金谍者,这十几年以来,一直蛰伏于温家?
如此说来,那一夜,他在药坊之外窃听到了温善晋与她的对谈,就有了足够的动机与解释,长贵应当是从殿前司与枢密院那处收到了一些风声,说是梁庚尧倏然被人劫走了,情势显然对赵瓒之不利,长贵怀疑是温善晋在背后暗中操纵了一切,遂是存了一些浓深的惕意及机心,私自行了窃听墙角一事。
过往的种种线索,俱是在这样的一个瞬间完美对契上了,局部的真相,已是让人颇觉细思极恐。
温廷安又思及了一桩事体,倘若长贵真是完颜宗武派去蛰伏于温家的谍者,那么,阮渊陵麾下两位暗探因服用九肠愁而死,会不会亦是与长贵有关?
易言之,长贵会不会才是真正施毒之人?
九肠愁确乎是温善晋冶炼而成的,但却是长贵窃走了九肠愁,打算迫害那两位暗探?
那两位谍者发觉了长贵是大金谍者的身份,深受撼动,但碍于自己的性命是危在旦夕,遂是只能吞服九肠愁,给阮渊陵留下了线索。
这一种推揣,是全然有可能的,如果这一种可能属实的话,那么温善晋便是无辜的。
当初九斋虽说得到了九肠愁的线索,却是在此处被误导了,温廷安便是被误导了。
九肠愁是温善晋所冶炼而成的,所以她想当然地认为施毒者便是制毒之人,她认为两位暗探之所以服毒自尽,便是想要给他们留下这一种线索。但她忘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是长贵故意多此一举,逼迫暗探们灌饮了过量的寒食酒,又让他们服用下了九肠愁,便是故意误导他们认为这九肠愁是暗探有意留下的证据,误导了他们探案的方向,把矛盾与祸水,悉数牵引至了温善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