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现代小相公(772)
赵哥儿照做了。
说来也怪,他这一个月突然瘦得厉害,可肚子却越来越大。
柳阿叔摸了摸,又掩面哭了起来。
他只当赵哥儿受人欺负了。然后告诉他,他怀孕了。
赵哥儿几乎是不可置信的,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抚摸着肚子,声音掩饰不住的颤动:“我怀孕了?”
柳阿叔点头。
一股喜意顷刻之间就涌了上来,顺着四肢百骸流淌全身,心脏跳动得毫无规律,赵哥儿眼眶也红了。
他的肚子里,有宝宝了。
这一年,他十六岁。
十六岁,虽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其实这个年龄,心智是算不上成熟的。
考虑的事儿,也往往不全面。
赵哥儿这时候是开心的。
他一个人太久了,他渴望着,盼望着,有个人能陪在他身边。
这个人不拘是谁,只要不是马家人,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在灯火阑珊的年节里,同他说上两句话,就好了。
那时候周哥儿已经和刘小文成了亲,走哪儿都一起,赵哥儿羡慕他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如今他也有了,这个孩子同他血脉相连,别人都会离开他,可这孩子不会。这孩子是真正属于他的,永远都不会抛弃他。
马家人知道他怀孕后,勃然大怒,逼问他奸夫是谁?想让他把孩子打掉,可赵哥儿抵死不从,以前他不听话,马大壮只要打他一顿,他就再也不敢反抗了,为了更好的活下去,加上被打得多了,他怕了,然后开始学着去屈服和顺从。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种顺从,开始变成了一种习惯。
都说习惯像是刻入在骨髓里,很难改。
可赵哥儿却为了孩子,违抗着规律一样的东西。
他几年都不曾反抗过,突然的反抗,也格外惹人怒。
马大壮在他这里,体验到了人上人般的生活,享受到了他的卑微鞠膝,猛然被之前踩在脚下般的蝼蚁抵抗,怒火中烧。
赵哥儿被打了,可他依旧没改口。
“把孩子打掉。”
“不······”
他不听话,马大壮买了堕胎药,就要强行给他灌下去,赵哥儿发了狠吼起来:“我要孩子,我要孩子,这是我的孩子,你们不能伤害他,他要是没了,我也不活。”
他说的认真,眼里满是执拗。
马家人不敢乱来了。
就这样,他把乖仔生了下来。
那时候,他只想要个人陪,可把孩子生下来,他动不了,孩子冷得一直哭的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这孩子,不该要的。
他生活已是如履薄冰,朝不保夕,孩子生下来了,他该怎么养?
之前想的简单,藏了南瓜,想着煮南瓜给孩子吃,可南瓜吃完了呢?
他也完全没想过,他生产的时候,动不了的时候,孩子怎么办?
他是马家买回来的,他是个下人。他生的孩子,以后也会像他一样,是个下人,没有自由,终生可能都要囚困于这个贫瘠的地方,然后,再同他一样过着这地狱般的没有尽头的生活。
他后悔了。
他真的后悔了。
后来,他从自己嘴里扣下口粮,野菜也挖的勤快了些,乖仔就这样,慢慢的长大了,他们相依为命。
过年过节的时间,马家杀了鸡,总把他和乖仔赶回柴房里。
那鸡儿单单是炖着,味儿就老香,飘得很远,满院子都是,乖仔趴着门缝里往外瞧,不停的吞咽着口水。
他嗓子眼儿都在颤抖,问乖仔,想吃吗?
乖仔回来挤进他怀里,用干瘦的双臂抱着他,埋在他胸口摇摇头,说不想吃,他只想吃野菜。
那时候他两岁,眼里浓浓的渴望掩藏不住,他的懂事并没有让赵哥儿好过一些。他闹,赵哥儿都不至于那么心酸,可他偏偏的,说他不想。
他怎么会不想?
马家人吃完了喊赵哥儿出去洗碗,装鸡肉的盘里头还剩着一点点汤,不多,就几滴的样子,应该是从盘边上流下来的,汇在盘底,乖仔眼睛一亮,抱着那个盘,像抱着宝贝一样,递给赵哥儿,说爹爹,喝。
赵哥儿说他不喝,你喝吧,乖仔却是不愿,举着盘子非要他一起喝。
赵哥儿无奈,接过仰着脖子假装喝了,然后让乖仔抬头,把鸡汤倒他嘴里,不过几滴,乖仔却是笑眯了眼,而后心满意足的帮着他收碗筷、擦桌子。赵哥儿看着他,被他那无邪的笑容刺痛了,眼眶一热,心里那酸楚的滋味简直翻江倒海,无法形容。
冬季冷的时候,乖仔挤在他怀里,冷得直打哆嗦的时候,饿得半夜睡不着的时候,赵哥儿无能为力的时候,他都在不停的在后悔和愧疚。那份内疚说不出口,也消散不去,盘桓在胸口,压的他几乎要窒息,又像被利刃插进了他的血肉之中,时刻的搅着,他逃无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