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格里+番外(39)
“你说。”
桑岚的声音因为说了太多的话而变得有些沙哑,但他抬手婉拒了谢流庭递过来的茶盏,一双眼睛明亮如炬。
“你说,嘉贵妃她,是不是早就已经去到了她所向往的草原,在那里游玩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等到你去到那里的时候,也会降落在你身边,欢迎你的到来?”
“对了。”说到这里,他展颜微微一笑,“听闻我刚离开漠北的时候,塔格里花就已经开过了一次——分明不是花开的时节。”
“那会不会是——我已经提前为你,见过了你的母亲呢?”
他话音刚落,腰间便传来一股大力,下一瞬便被人用力地拥入了怀中。
埋在谢流庭的怀中,闻着鼻尖传来的清苦的草药香气,桑岚微微一愣,但只顿了片刻,便轻轻抬起手环住了这人的脊背。
“孤……”
谢流庭张了张口,却莫名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是感动的,自母亲逝世以来,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听过诸如此类的安慰的话了。但比起感动,让他更加无法抑制住心绪的是眼前这个人。
纵使并非出于情爱,可是眼前这个人,他的话语、他的眼神,他的真心诚意、他发自于心底的柔软,让谢流庭实在是有些无法压抑住即将溢出心底的喜爱。
谢流庭生怕拥抱的动作再晚一点,他就要忍不住去亲吻眼前这个人。
他忽然唾弃起自己的无耻,他为了引得心上人侧目的示弱,何德何能能够换来对方如此真心真意的相待?
桑岚被人用力抱着,只以为对方是不想自己看到他露出脆弱的一面,便努力放松下来,任由人抱着。
他试探着抬起搭在男人背后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脊背。
过了许久,或许是气氛太好,一些话便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如果有机会的话,殿下同我一起回漠北看看吧。”
话说出口,两个人俱是一愣。
“好啊。”
谢流庭应。
被询问的人应得很快。
反倒是说出这个提议的桑岚沉默地住了嘴。
互相拥抱着的两人,一个人说着连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能实现的安慰,而另一个人却暗自将之放在了心里,慎之又慎地当了真。
在来到大晟之前,桑岚就不止一次地惊醒过自己,万不可与人产生过多的牵扯,纵使产生了一丝丝的羁绊,也要不着痕迹地小心斩断它,因此,他一点多余的情感也不能产生、一点多余的人情也不能欠下。
所以,他先前才那么紧要地想同谢流庭撇开关系。
可是,他方才做了什么呢?
他以一个虚假的身份,面对着一个不可能长久陪伴的人,许下了一个或许永远无法实现的承诺。
意识到这一点,桑岚忽地用了些力,悄声推开了环抱着自己的人。
而谢流庭也并没有过多地纠缠,顺着力道就放开了他。
“王妃怎么了?”
“没事。”
桑岚偏开脸颊,无声地吐了口气。
他忽地生出了一些害怕与不确定,但他并不知道这些情绪的来源是什么地方。
他以为这只是因着自己方才的松动。
但是,其实连桑岚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安慰谢流庭时说的是愿他平安——经过了这段时日,其实他已经没有一开始那样盼望着谢流庭死了。
相对无言,最终是谢流庭含着笑意缓声开口。
彼时已日暮西山,天际已经隐隐可以窥见黑夜的影子。
男人语调和缓,像是即将到来的幽夜的低语。
“先前,孤已经告诉了王妃孤的字。”
“那么现在,孤可以知道——王妃的乳名吗?”
桑岚一顿,但还是轻声答道——
“塔塔,母妃为我取的小名,是出自于我先前同你说过的塔格里花。”
“好,塔塔。”
孤的塔塔。
第16章
拂晓之时,原本清静的小院就被灼华的清脆的嗓音给打破。
“殿下!”
当灼华携着轻快的步伐自门外踏入的时候,桑岚恰好习完一套拳法,正吐息静气,一回身便见到少女匆匆跑来的身影。
灼清忙着别事暂时不在,院中又只有桑岚一人,因此没人劝她稳重些,于是灼华半点没收着嗓门,一阵风似的来到桑岚眼前。
随手拿过放在的帕子擦拭了脸颊上的汗水,又端起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桑岚这才缓缓掀起眼皮看着眼前的灼华问道:“怎么了?”
因着习武的缘故,他将长发高束在脑后,几缕微卷的鬓发被汗濡湿贴在颊侧,清晨的气温尚且不算很热,容色端丽的少年站在微凉的空气里,周身是因为运功而被蒸出的一层薄薄的雾气,而双眸则淬炼如星,显得整个人神采奕奕,透出点恰如年纪的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