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夫妇总在互演柔弱(198)
他这番话字字血泪,偏生面前的皇帝是个冷心寡情的,依旧是那副懒散随性的模样。
他浅笑着问谢景澄:“朕为何要答应你?你可知言尚书之案乃先皇亲自结案,朕此刻要再次翻出这陈年旧案,无疑于要背上不孝的罪名,皇室亦会沦为全天下的笑柄。”
“言凌,”天子笑意不达眼底,“你对朕而言又有何价值,能让朕背负这些骂名?”
谢景澄低着头,鼻尖萦绕着的是象征着帝王殊荣的龙涎香,浓郁得令他阵阵发晕。
他闭着眼,猛得朝自己舌尖咬下,痛觉伴随着血腥味弥漫,让他神志终于清明了几分。
谢景澄脑中飞速闪过他进殿以来的所有细节。
不对,皇帝发现他并非谢景澄而是言凌后,反应太过于平静了。
按照皇帝昔日表现的那样,谢家公子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向来对谢家公子分外有礼,关怀备至。
而当他发现自己礼让多年的谢家公子竟是个冒牌货时,皇帝既没有震怒,也没有质问他真正的谢景澄在何处。
除非...... 除非皇帝早就知晓谢家公子已死,甚至是故意让言凌这么多年来冒名顶替,成为世人眼中的“谢景澄”!
当年言家满门抄斩,为何他却那么凑巧地逃过了一截?
逃出去后被追杀,只有他的武术师傅一路护着他。两人一老一弱,如何能这么轻易地躲过天家的刺杀?
那位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为何恰好就被他撞上了?
谢景澄昔日从未想过这些问题,他只将这一切的一切归结于他命大。
可如今细细想来,他才发现他的命,分明掌控在有心人手中!
换言之,有心人是故意让言凌这个漏网之鱼活下来的。
如若要做到这个地步,有心人得先有十成十的把握能让言家成功被污蔑,甚至有足够的权势和力量能够操控皇室侍卫。
又或者说,那个有心人就是皇室....... 先皇!
这一切都只是谢景澄的推论,他没有任何证据,面色却滴水不漏。
与天子谈判,他需要有足够的筹码,能让天秤毫无疑问地倒向他这边。
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了。
谢景澄缓慢地抬起头,直视九五至尊上的那人,语气平静:“陛下帮的不是罪臣,而是您在自救。”
天子神色一僵,微微坐直了身子道:“此话怎讲?”
谢景澄拿捏着态度,心中打鼓面上却不露分毫,缓声道:“公元86年,陛下年仅7岁,先皇却病入膏肓,全城封锁消息。先皇自知时日无多,便在剩下的时日里为陛下铺平了道路。”
“彼时,朝中兵权牢牢掌握于皇家手中,大将军空有职权却不足为惧。反而是文官屡次上奏,请求朝廷缩减南北城贫富差距,已动摇民心。”
“文官以言尚书为主心骨,对尚且年幼的陛下您,自然是个危害。他便成了先皇的眼中钉肉中刺。先皇为铲除言尚书,决定借刀杀人,应允了一人滔天的富贵,令他伪造言尚书通敌叛国的罪证。”
谢景澄话语微顿,悄然拿目光觑天子的神色,却见他面色愈发凝重,便知自己的推测都是真的。
一股剧烈的哀恸刹那间席卷了谢景澄,他想到父亲为这朝堂呕心沥血,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心中只觉万分讽刺。
他强自按耐下繁杂思绪,唇角却仍溢出一丝鲜血。
谢景澄身形晃了晃,轻描淡写地用拇指揩去唇角的血,而后继续道:“那个人就是林太师。但先皇惧怕林太师会成为下一个言尚书,他须借力打力,罪民很幸运地入了先皇的眼。”
他轻轻笑了两声,似是在自嘲,又似在默哀:“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侥存者,又怎会轻易放下仇恨?先皇深谙人心,当他种下这颗种时,便已知晓罪民这一生都逃不开了。”
如先皇所料,林太师的确羽翼日渐丰满,而谢景澄隐忍多年,自是拼尽一切也要铲除林太师这陷害他满门的真凶。
自始至终,皇室都摘得干干净净。
言尚书,是林太师陷害的。
林太师,是被寻丑的言大公子杀害的。
皇家做了什么呢?
他只是被奸臣蒙蔽着判了个冤案,顶多被扣上识人不清的帽子,过段时间自是没有人再记得这些了。
“至于为何让罪民顶替谢家公子而非其他人......”谢景澄恰到好处地微微一顿,“那恐怕是陛下您的私心吧。”
谢景澄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似是温柔的长辈在与小辈谈话,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少年天子的遮羞布。
“您嫉妒真正的谢家公子,从太傅赞誉了他而并非赞誉您那日起,就已经嫉妒得想让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