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夫妇总在互演柔弱(195)

作者:去睡

他当真击响了那鼓。

他没有退路了。

热夏忽来的阵风狂舞,吹起他的雪白衣袂,墨发随风飞舞,他清润却身姿挺拔,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登闻鼓,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鼓声如雷越来越强。

这磅礴壮烈的鼓声似是想掀翻整个封城,不一会儿就招来了官兵。

他们犹疑着问:“鸣鼓之人,有何冤要伸?”

谢景澄清白的手腕一颤,他轻轻垂下了手,在猎猎闷风中,沉声一字一顿道:

“罪民言凌,代家父鸣不平,状告林太师诬陷昔日礼部言尚书通敌卖国。”

每个字都带着千斤重,砸进每个人心底,竟比那沉闷的鼓声更震撼。

言家大公子言凌,竟还活着!

谢景澄脱下了太尉府那精致的锦绣衣袍,他仅身着单薄的素衣。

此时此刻,他不再是谢景澄。他仅仅是满门在十余年前冤死的言尚书家大公子,言凌。

来人心神大震:“言家已在多年前获罪,你可知你如今要状告林太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谢景澄自然是知道的。

脱下太尉府公子的身份,他只是个罪人,连最低等的庶民都比不上。

以罪名之身状告当朝太师、甚至要面圣,那毫无疑问是以下犯上。

谢景澄目光清凌,微微颔首:“我知道。”

来人目光复杂地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比了个手势:“言家公子,请吧。”

击登闻鼓,滚钉板,五步一叩,面圣鸣冤。

历年来从未有人击过这登闻鼓,最关键的原因就是大部分人都熬不过这惨痛的过程,在面圣前就早已昏厥乃至丧命。

这无疑于用性命换一个面圣的机会。

诏狱淹在晦暗之中,渗着噬骨的湿寒,一束勉强的散光穿过狭小的窗缝照进,勾勒出地上斑驳的阴影,也照亮来石砌的墙壁上蔓延的苔藓与裂痕。

雪衣男子一身矜贵,高洁纯白的衣袍轻迤于阴暗潮湿的地面,如凛冽寒冬沾着冷意的檐上雪,与这阴郁潮湿的污秽处截然不符。

他应被奉于神台,而非匿于地狱。

死囚们都只当他是来为某个幸运儿践行的家人,心中正羡嫉时,却见几名狱史将沉重的九尺钉床搬出。

封城对死囚还算仁慈,除去严刑逼供时,他们死前都没怎么遭过罪,更遑论这九尺钉床。

就在死囚们都惊疑不定,只当这位清贵公子是来提审某个犯人时,却见他冷白的指尖搭上腰带,摘下腰间的半块玉佩交给随行的狱史。

“有劳。”谢景澄道。

九尺钉床泛着尖锐的冷冷寒光,旁观者光是看着都觉得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却仿佛毫无所觉,神色不变,依旧是那副从容清矜的模样。

他脱了外衣置于一旁,仅着一身单衣,缓缓走向九尺钉床。

直至此刻,死囚们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温润的贵公子,竟是那受刑者!

谢景澄的神色很淡然,亦或是说他在走上这条路时,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

他在清醒地看着自己走向毁亡。

谢景澄眼睑微敛,已做好受罚的准备之时,却听一人的声音撕破诏狱里的死寂。

“且慢!”

先前去登闻鼓前接谢景澄的狱史是该诏狱的狱头,他赶到谢景澄面前时还微喘着气。

他似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而后咬了咬牙,压低嗓音道:“言公子,言尚书曾于我有恩,你如改变了念头便现在走,在下承担得起。”

登闻鼓已被敲响,这件事自然不能不了了之。

但狱头这条命曾经都是言尚书从鬼门关捡回来的,他万万不可能看着言尚书之子在他眼前丧命。

言尚书满门抄斩时,他什么都做不了,唯有在他们被斩首的前夕送上好酒好菜让他们不做饿死鬼。

而如今,报恩的机会来了。

即使是折了这条命,他也要护下这言家唯一的血脉!

谢景澄却委婉地拒绝了他:“家父施恩不图报,我领您的情了,然此事乃我的使命,我意已决,还望您能成全。”

狱头抬起头,见到了谢景澄眸子里的坚定,便知他不可能再轻易改变想法了。

“也罢。”他沉沉叹了口气,目光看向那九尺钉床,思忖片刻后道:“来人,把这钉子铺得满些。”

旁边的狱史悄声提醒:“大人,这恐怕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这狱头之职要不要让给你来当?”狱头翘起唇冷笑,直把那人看得低下头后才冷声道:“还不照我说的去办!”

几人无法,只得在钉床上加钉子,没一会儿便将其铺得密密麻麻,并且每一根寒光凛凛的钉子足有三尺长,看着更为赫人。

死囚们都看得牙酸。

上一篇:逢山诡泣 下一篇:塔格里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