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立人设给马甲苟命(204)
可他们没怎么留恋这世间片刻,只低声说着:“不知道阿姊怎么样了。”
虞宋的剑拔了出来,握在手中,似寒铁沉霜。她在哪,哪里便是漠北一路几十年的大雪。可今朝分明云开天阔。
是夏日昭昭。
也是秦魂昭昭。
“首君不会做没有把握之事。”她如此说完,又顿了顿。这几日连日奔波,一直不得空歇息。如今她到底还是问了。趁海贼未入关时:“只是我想知道,首君到底是如何说服你?”
澹台衡:“我不曾说服阿虞,阿虞不也与我同行了吗?”
大风之中年轻将军望着储君侧脸,似乎笑了一下,但很快便收敛了。她在这城上登高过许多次,也不是第一次守城了,因而知凡是敌来之时,夜色是最深沉沉重的。
她便仰头望了长长一眼:“或许,是你我都知道,难以苟且求生吧。”
何况是损人命图我生。
风便某一刻呼啸而来,狂吟着叩问城门,他们影子都被吹乱了,澹台衡才轻声:
“阿姊和我说,谢大人和阿虞离开后百年,她都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
“弥田清亩,劝农利商。她做的都是问心无愧之事。”
虞宋没回答。
澹台衡:“可或许是谢大人因她而死的那夜——”他的话没说完。城门下,有人执着火把,戴着面罩,身披黄巾,手提瘟牛病鸡来见。
白云教并没有什么好手段。岭南大旱,他们可栽在亡魂身上,但旱灾难久,楚之赈灾之策上传下达,并不能使百姓多怨恨他们。
所以,这计最后落在瘟。
禁卫军看到那些病死的家畜,神色已经变了,那戴着面罩,一路奔波的白云教教众,却高声:“海贼已绞死,亡魂却因未能绞生魂,瘟病及九州!此就是亡魂之歹毒啊!”
绞生魂的经幡已经被撤下,那人却还竭力高声,乃至声音嘶哑:“旱灾久病,疫不行岭南,反生于京,便是因亡魂居京久矣!”
“胡言!一派胡言!”祝匀气得几乎要冲出城门去:“岭南无疫乃是因我与师父尊左相之法,扫除污秽,特设病所!怎可能是因为公子与相公!他是特地寻此疫病之物,试图,试图——”
可他说不出来。
澹台衡和虞宋只安静地立在城墙上。虞宋似乎是眉眼凌厉片刻,声音不高,贯穿穹宇:“普天之下,非君与臣,泱泱百姓何辜?你们不欲重蹈覆辙,便欲以更大的祸,恐吓万民吗?”
澹台衡只望着那下方。
后方有人想动。
他们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他想起楚之君臣,想起高台大雪,非是凌迟受刑,而是数人护卫左右不愿让他再受风霜半分。
东城军竭力拦截海贼,也是想护卫京城安宁,遂将军心愿。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该提防的并非海寇。而是内乱。
瘟病吓得守城将士面无人色,立在其上的澹台衡却说:“阿虞。”他声音那样轻。到这关头,也没有说楚一句不好。
他只是道:“当年狭关之败,是我连累你。”
虞宋已经拔剑,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声音散在身后,好似从没在意过:“今后再欠,也来得及。”
真来得及吗?
澹台衡望了她一眼背影,黑夜中他们看不清公子衡的眼神,也看不见这夜色中是不是有同样的雪籽,将他的大氅吹乱了。
他们只听到他安静道:“其实我一直觉阿姊对我期望过高,虽有渡民之心,难扶倾也。可如今还算好。”
虞宋已经砍在那瘟病家畜身上,月光之下她回首,瞧见他冷清眉眼被照得那样分明,动作顿了一顿。
而后回过身去,和那白云教教众纠缠起来。
“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曾姓澹台,如今不过是普通商户,遍身绮罗的男子被押上来,其实军士本不是自主抓到此人,如今见他,反而希望澹台衡真为自己考虑一些。
可他回首,只看了那面色惊恐的中年男子一眼,便说,得罪了。下一秒,殷红鲜血自那男子臂间与澹台衡掌心流下,交汇在一起。
他的身形忽然比在这世上任何一刻都要真实,鲜活,眉眼是有温度有色彩的,衣袍缀着血污,脖间淋漓伤口交错。
痛成这样的公子衡还立着。
曼珠沙华解了,一霎时间京城城墙成人潮汇聚之地,他却不像那梦中。看也不曾看,听也不曾听,哪怕皇帝车辇在其中拼命震荡,楚帝不顾安危探出身来,瞧见他立在城墙之上,猛然一怔。
他真真是十九岁的样子。束发未冠,白衣大氅,眉眼在雪中轻轻融化成雪落顶也压不弯的青竹。侧对着京城内百姓,和京城外的虞宋与白云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