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立人设给马甲苟命(183)
“神鬼亦有自己天道,我虽自阎罗殿外漂泊,但终生受其所束,如今宏愿得成,了却遗憾,投胎安魂。莫念也。”
庞德安老得十分厉害,对此还算接受得来,这日写文落笔,最后一句,也是莫念也。
何躬行和被调来此的周云却破开房门。
锦衣卫告罪后四处翻找,何阁臣不顾衣冠整洁翻看那些书卷诗集,瞧见新添上去的簪花小楷,一瞬间喉咙被扼住,腿软跌在书集册间,几乎站不起来。
周云去看。
前面仍是:“神鬼亦有自己天道.....虽自阎罗殿......但终生受其所束。”
下一句是。
“不入往生境解俗世执念者,难得往生。”
他面色难看,猛地抬头:“将军分明说那境是执念所化,根本未提到——”
未提到执念难解,魂也会消散。
殿下为庇佑万民而死,死前才知知交虞宋是死在安民军卢万达手上,死后也因巫蛊残力被束缚百年,如今既是秦储,又为殿下夫子,惠及万民,按理总该安和。
可他不能放下旧友。
将军也是如此。她虽除了百年来污她为叛将的功谴碑,还亲至疆北瞧见狭关非险,如今北狄不得入,可她洗不了十万兵士埋骨狭关之恨。
所以他们都是执念未散之魂。是将死之魂。
何躬行手指发抖,挣扎着要站起来,复又跌下,侍从惊吓担忧地眼眶通红,他们大人只哑声哽涩道:“殿下神思不属,腕有旧伤。”
他拉开了澹台衡衣袖却没有再看。因为他此生也没见过真正剐骨,见过那样的血肉淋漓,躯体斑驳。
澹台衡在一点点变成死前的模样。
一点点地死去。
虞宋与方颐至少是沉眠,而他呢?他是魂体浑噩,飘零离散,只郡主为他点了一盏灯,他才可停留在这个世间。
对,郡主!
何躬行猛地抬头,周云已经去差人去找,进秦将军府时,只看见秦将军包扎着伤口,对他们颔首。大夫叮嘱:“不可沾水。”
周云对秦将军颔首。数日前将军在与海贼交战中负伤,陛下特许将军带职归朝。秦疏的婢女紫鸢来请他,身边还跟着数位小厮。
周云一顿。
秦将军面露苦涩与无奈:“我身负顽疾,难以成事,又珍视我这唯一的独女,别无他法,只有招赘。”
她既是郡主,又生得好,本不该婚事蹉跎。可秦疏不愿意离开父亲。
周云沉默,再进厢房,瞧见白布,瞳孔猛地一缩,本能向前:被李若拦住。
秦疏就在床边,举着一盏灯,转头看她,墨色发丝滑落下来,叫周云竟一瞬忽略,这是女子闺房。
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开口,声音艰涩:“这是......殿下?”
秦疏只收回视线,短暂地嗯。
第70章 第七十章
◎她也该安息了◎
周云难以扭转僵硬的脖颈去看那床榻之上的亡魂。李若适时开口:“若看不下去便不看吧。”
她神色平淡:“的确不是何人都能接受凌迟之刑。”
周云迈着僵硬脚步走出房间, 才发觉庭院间楚帝和张相等都来了,他们显然不在可接受凌迟之刑之列,楚帝却召来秦樟,咬紧牙关, 面色冷厉:“让朕进去!”
秦疏却不肯。
她轻轻地放下灯, 隔着他与澹台衡的其实只几扇普通的雕花古门, 此时天光刚亮,无风寂静。
女子的声音也很静:“我从前便提醒过陛下。”
楚帝微怔。没人计较秦疏的无礼。
她既可见君不拜, 又是引澹台衡来楚的人, 于情于理她也该知晓内情,可她如今也只是点着盏灯:
“凡是亡者, 皆有所亲。”
楚帝脑海中猛地划过什么:“是虞宋和方颐吗!朕可叫方爱卿令她们回来!朕可让他们在一处,绝不逼他们分开。”
其实他还想承诺更多,只是群臣对子衡的污蔑猜忌,确实让他觉得恼火, 有时也觉或许他们分开会更好。然而如今却无法心存侥幸。
秦疏安静地等了一会儿, 轻声:“陛下知道为什么亡者会去探望自己死后亲朋吗?”
楚帝一怔。脑海中还没问过“为什么”。
“因为亡者消耗魂体与香火留在这世上,与生者见尚且机会浩渺,要令他们出现在人前, 便似割腕渗血。”
香火补不补足其实不重要。
秦疏提着灯出现在房间前,她手里那盏素白的瓦灯朴素得没有任何花纹,其上黑白影画,却好似伤鹤栖于林间, 身上覆盖冬雪。
已经奄奄一息。
“香火可以止血, 却不能使伤愈合。”
何况执念难解, 多停留世间一日, 他就是在耗尽自己的魂体。香火袅袅, 可以使他与凡人无异,然而要与凡人相同,死魂怎么可能不受惩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