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立人设给马甲苟命(148)
她一挥袖,绝不肯在这所谓鬼魂之前折自己簪缨世家的傲骨。
六皇子仍然瑟瑟发抖,呆呆傻傻,却在转瞬间,被那个模糊的身影扶起。
六皇子浑身一僵,尖叫还没出口——
“陛下与大理寺计,献种与构陷功过相抵。”
他声音低缓,即便在这种破败宫殿里,使人如沐细雨:“尚未至绝路,不必至此。”
这母子二人皆是僵硬,六皇子扭着石柱一般的脖子缓慢向他,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清他的下半身。
然而却仍感觉到模糊的念头闪过。
是,他好轻。
帝虞曾问侍从,他的脚印怎那样浅。但那是因寺中苦修数年。那如今呢?是因育种吗?
澹台衡似乎是意识到他的视线,稍稍回避。
六皇子就觉雪籽飞来,本能捂住眼,再放下时,就看见这人一个模糊的身影没了。
他连完全现身都无法做到,却还勾勒了一个斗笠,白纱轻轻垂下,他轻轻颔首。
似乎是表示歉意。
毕竟是个孩子,他只看向陈婕。
“佃户所育龙须已有产,阁下可愿随我去一观?”
陈婕不相信澹台衡是为此而来,然而都已到了这步,他们还有何畏惧?
只是临出门时她仍是脊背挺直,不肯看自己丢人的皇子一眼。
澹台衡垂眸一瞬,还是缓声:“陈公桃李,哪能绵延至六皇子成年之后呢?”
他轻轻伸出手,楚瑛喉间微缩,本能看了母妃一眼,伸出手后——还未动作,就被虚魂牵住。
凉凉的,似一阵凝固许久的雾,他忍不住屈手一抓,澹台衡轻轻转过身来,白纱扬起一个角,面容就似乎有点淡了。
楚瑛一瞬睁大眼睛,手指蜷曲半晌,还未咬牙再抓一次,就确认澹台衡魂体都因为他散了,还是没松开他。
他突然怔怔:“为什么?”
他不肯承认自己那一瞬间,有了无数阴暗想法。
毕竟是权利倾轧里培养出来的皇子,能毁掉这个父皇爱重的所谓储君,他不知会多多少胜算。
但澹台衡只是轻轻看他一眼,虽未视线相接但仍能感觉那眼神里是无数包容与体谅。
他还是对陈昭仪说:
“虽然装作受惊,弃母救子可保一时太平,但疏远装久了便会于母子亲情有异,踽踽独行久了也会与此世联结渐消。”
他轻轻地把楚瑛的手放到陈婕掌心,在楚瑛一脸惊愕的瞬间,又牵起他另一只手,声音很轻,应该只有他听到:
“莫怕。”
这亡魂竟然以为他蜷曲手指害得他魂体消散那一瞬间,手足无措的表情是害怕。
风雪急转,眼看要随亡魂跨越千里,楚瑛却突然想极速退后,想转身就跑,但亡魂始终轻轻地握着他的手。
一直到到了田垅之上,陈婕看见漫天遍野的绿色枝叶,农人聚集在一旁,惊奇地揪下来吃,都视线微颤。
澹台衡悬在青翠与湛蓝的交际线之间,还不如那绿上的轻薄雾气重:“阁下与陈公所育之种,确有造福万民之功。”
陈婕觉得荒谬:“所以,你便要饶恕我们?”
澹台衡摇了摇头。
天枢宫中。
“是子衡太秉性温和了,所以你们才以为,无论你们对他做什么,无论百姓怎么说,他都不会气恼,只会凭你们差遣。”
白衣女子屈起手指放在桌案上,瞧见楚帝视线逡巡,点了点纸扇上题字,看得楚帝又是瞳孔一缩。
竟然本能伸手——自然被方颐拦住。
楚帝瞳孔灰败,嗓音嘶哑:“那是,子衡的字。”他竟还为她亲手制过扇。
方颐没答:“可惜陛下忘了,在入楚为亡魂前,子衡首先是秦储,澹台嫡系,是公子衡。
百年前他初入朝堂时便敏而善断,绝不姑息该杀之人,如今只会更难怜此世素不相识之人。
若不是陛下对子衡有恩,子衡会盘桓此世良久,容忍诸多吗?”
她说完,楚帝却面孔苍老,脸颊发颤,似乎想从苍白的唇里吐露什么,然而终究没说出来。
唯有方颐,见状瞳孔微暗,似乎已经猜到什么看见虞宋进来,慢慢地看过去。
没问,意思却明。子衡还未回来吗?
“阁下与中书令不需我来饶恕。”
六皇子明明也已到定亲之年纪,不算懵懂无知,可他话语间仍然丝毫没有要牵扯到六皇子身上之意。
就连提到陈婕与陈父,他也只是一副平静温和态度。
“阁下既为楚人,就该以楚之法纪论断,陛下不能强夺其情,”他又缓声,风似乎将他和他的声音一道吹散了,“既对万民有功,便该论赐行赏。”
六皇子终于不再沉默。他望着不成人形的澹台衡,嗓音嘶哑:“可是我在外祖父家中从未见过此等繁茂的田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