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立人设给马甲苟命(130)

作者:施釉

他声调又变得急切,都变了音:“待她长大,也会一如既往像我,是不是?”

珠寰不知他是何意,按着他的手宽慰道:“这是自然。”女童小声:“爹爹别哭。”

女儿帮庭竹擦去了眼泪,他却又苦笑起来:“那就好,可惜。”

哽咽声变做了哭声:“可惜,我们殿下那样好的人,却不能长命百岁。秦破国亡,我苟且求生,殿下却黄泉枯骨,连墓都没有一座。”

“珠寰,我今年已二十七八了,可我们殿下,到如今还是十九,还没有及过冠啊!”庭竹悲哭。

“我不能见我们殿下,成亲生子,也再也见不到殿下年长及冠,又青年壮志是什么样子了。

商君志得意满,澹台岳也子孙满堂,可怜殿下,死时连自己连三十而立,四十不惑的年纪也不曾到!他再也不会到了。”

珠寰不忍地握住夫君的手。

“若是殿下还活着,老了,想必也会像我这样开个书堂教孩童读书,说到底,秦亡没亡,到底有什么要紧。”庭竹又哽咽。

“我只想陪着殿下,庭竹答应过会一生侍奉殿下的。可如今,我已经是想象不出来殿下老去时会是什么样子了。”

他哑声笑:“我虽然不喜安乐王,也恨他,甚至想杀了他,却很感激,他有了机敏这个孩子,假设殿下已经早夭,我活到六七十时,也是可看见殿下青年,乃至中年的模样的。”

珠寰被庭竹说得落下泪来:“夫君。”

“殿下走前只叫人将我打晕送出城外,逼我立誓绝不轻易辞世,”庭竹嘴唇微抖,“我已活得比殿下长许多年,终于盼见世间有人肖他。”

“可是不会再有人是殿下了。”

他又哭又笑:“庭竹的殿下已经没了。”

庭竹倚在妻子身边,嘴唇苍白,手指用力抓紧妻子的手,却仍然在发抖:“十九岁便没了。”

女儿不知父亲的伤心事,被吓得哇哇大哭,澹台衡的大氅随风扬起,风抬高虞宋红伞的伞沿时,他终于向前。

而后虞宋缓声道:“庭竹毙命于商亡时。”

澹台衡脚步猝然顿住,她偏移视线,像是知道,她即便阻止了他去,告知他这不过是百年前幻影,澹台衡也无法忘却今朝见到庭竹痛哭时的心情了:“享年九十八。”

这在亡秦,已经是高寿。

澹台衡静默地垂首,闭眼,虞宋却走到他身边:“我不曾见你问鼎天下垂垂老矣的模样,你亦不知北卫军主将琴音鉴赏水平如何,算是扯平了。”

澹台衡薄唇微动,最后道:“他不该为此如何伤怀。”他只是一个亡魂,只出现在庭竹生命的前十几年里,却几乎拖累他一生。

他怕庭竹是因他而勉力支撑,郁郁而终。

虞宋却道:“你知我看见你亡魂时在想些什么?”

澹台衡微微抬首,转向她,虞宋却举着那红伞,世间并无风雪,谩骂诋毁,到了吴商史料无人问津时也鲜少有人提,罩住他身影。

“我在想,阔别数年,大秦的公子衡,储君殿下,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孱弱清瘦,了无声息。

但她很快便明白。

众人视线中的澹台衡玄衣颜色飞快加深,指尖染雪瞳孔被覆,指骨断绝身无连理,虞宋却只看着他,不因凌迟后面目全非的人有一丝害怕。

她甚至缓缓牵起嘴角,只是这表情显得那样令人伤心,几乎让众人也跟着落泪:“阎罗殿前的小鬼,虽然贪婪无道,这件事倒算办得有良,没有让你时时刻刻以这模样现身。”

世人让他面目全非,阎罗却保了他最后一丝颜面。

但殿下。

虞宋明白了,就如同虞宋也身负致命伤,血痕累累,披风褴褛,死时如何,死后便如何:“殿下会一直是这个样子。”

庭竹说只能借澹台岳之子澹台机敏想象他老后的样子,的确令人难过。可死后有魂体存续最令人难忍心痛的地方也莫过于。

死并不是解脱。

他虽仍存于世间,痛苦却被延长了数倍,以后被断绝的同时,他的现在也被永远剥夺了。

十九岁的澹台衡永无天日,死后百年的澹台衡,亦然。

楚帝蹒跚着去触幻境内澹台衡的影子,手却穿过他身体,他颤抖,用力地去抓,只抓到同样抓不住的庭竹。

他在阻拦那些残兵,阻拦他们:“天下易主,现在动乱,百姓何辜!”

“但我们又如何能置殿下于不顾!哪怕不知殿下是殒命于何时,能找到殿下的遗骨也是好的。”残兵亦泪流满面:“我们没能找回将军,无颜拜别,现在距离京城如此之近,难道也要有机会却不尽忠吗?”

“殿下无需你们尽忠!”庭竹厉声说完,眼眶酸涩,却不能说出殿下被凌迟而死的消息,咬牙别过头去,“我已为殿下收敛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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