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注定要位极人臣的女人+番外(190)
不少人此前就将全部心力压在了重要的诗赋之上,现在居然第一场不考了,纷纷呆若木鸡,全然乱了心神。
不过,在上万考生之中,也有一小部分人神情淡定,像是早已知道最新的动向。
他们看了看考题,没多大反应,便开始行笔构思。
另一边,谢知秋也从短促的走神中恢复过来——
她本就心智沉静,不易被外物动摇,况且仔细想想,这种变化对她来说是有利的。
这几个月来,为了考试,她的确花了很多时间在诗赋上,但是由于不想与太学的先生有太多牵连,她交流最多的先生是刚正不阿的严仲。
严仲本身是极其反对学子将精力花在华而不实的诗赋上的。
谢知秋为了让他不至于对自己太反感,虽然给他看了不少自己的诗词作品、让他从文学性层面上给了评析,可是也不得不花大量时间去与严仲讨论经义策问,还听他讲了不少时政问题,这段时间来,倒是策论上的水平也上了一层楼。
更何况,谢知秋跟随多年的师父是甄奕。真要说的话,她原本更擅长的就是策问探讨,而非以诗抒情。
谢知秋定了定神,提笔就要写。
只是,当她写到这策问的第二题时,笔尖微微停顿了一下——
此题为,刑赏忠厚之至。
这道题题源来自《尚书》的注文,原文为“刑疑付轻,赏疑从众,忠厚之至”,探讨的是当权者应当如何赏罚分明,如何体现“仁政”的思想。相比较于之前各种花鸟风月的诗题,这是个挺有实干精神的题目。
但不知为何,这道题给她一种古怪的感觉。
赏忠厚。
赏……钟……厚……?
如果是不知道这三个字出处来路的人,单纯听到有人说出这三个字,会不会以为是在说钟厚不厚、薄不薄?
谢知秋一顿,摇了摇头。
只是发音有一点像罢了,若是因此就产生联想,未免是她太多疑了。
谢知秋不再停顿,行笔书写。
第五十六章
这年的春闱, 最终考了两场策论,总共六道题,三道问经义, 三道问时务。
直到最后一场, 才像往常那样出了诗赋题,而且只出了一道诗, 一道赋, 且题目与以往相比, 简直简单随便得可怕。
考到最后,若说不少学子先前还怀抱有些许希望的话,到后面已彻底绝望。
三年等待, 十年寒窗, 皆为这一日。
然而,出乎意料的改动,令他们此生所有积累, 几乎尽为泡影。
最后一场考试到最后,谢知秋似乎隐隐听到不少摔笔声、折断东西声,甚至有一个考生在考场嚎啕大哭起来——
那从远处传来, 却连谢知秋的号舍都能清晰听到的哭声,像腊月深夜间,树林里呼啸而过的悲戚寒风。
谢知秋本人并未崩溃, 只是她理解科举之重,听到那样的哀嚎, 内心难免有所触动。
在一片愁云的氛围中, 谢知秋稳了稳心态, 淡定如故,完成最后一张考卷。
*
春闱结束后, 这回试题内容的变化,果然在梁城引发轩然大波!
“为什么这回头两天考的全是策论,诗赋反而只剩下最后一天的两道?!多年来的考试题制,难道可以一声不吭就改吗?!礼部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齐相!我们要见齐相!齐相一定会为我们寒生说话!”
一群士子在贡院外闹事,很快被巡视的卫兵捉走。
而纵然是没有反应激烈的考生,多半感觉也不太好。
有老考生在外面摇头叹气:“老夫考了几十年了,一辈子都在与诗词作伴,如今再让我改写策论,哪里还写得出来?现在这个年纪,也不知道下回还考不考得了了,这辈子,恐怕也就这样喽。”
另一人道:“关键是这回变成这样,下回又会如何?若是这次不中,我们接下来还要准备三年,这三年是按照以前的诗赋为重准备,还是按照新的策论为重准备?”
众人争论不休。
不过,在这等形势下,倒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
“我倒认为,题制有变未必是坏事。”
“过往科举重诗赋轻策论之事,为人诟病已久。名士如甄奕、丁湫都曾上书阐释其弊端。”
“科举是为了选择为官之人,择优而用,本就应选择有实干能力之人。考策论当然也未必万无一失,但至少比诗赋更能选出有做事能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