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版说英雄]未定局(94)
“蔡京很明白,只要我还活着,他所谓的‘生意’就做不成。现在辽金局势紧张,辽国对火器的需求更急迫,所以他不能再拖。”
这也就意味着白愁飞不会再等。
“我们说好的,在你病没好之前,不必管这些事。”
这时他们已沿着碎石铺成的小径慢慢走上后山,从这里向下望去,可以看到楼中弟子有的扛木、有的担土,正来回忙得热火朝天。
“他要来,就让他来。我等着他。”
路边的细枝横斜出来,傅浔抬手将它拨到一边。
“我想,白愁飞还不至于特殊到必须让你拼上命去杀。”
他用了“拼命”这个词,并不意味着他认为白愁飞的实力与苏梦枕相当。
病了的狮子也还是狮子。就算苏梦枕沉疴在身,白愁飞照样赢不了他。
但这样的对战太耗元气。当初十里亭一战、红楼一战,雷损固然是失了一条命,可也几乎要把苏梦枕的身体拖垮。
好在如今,有资格、且必须让金风细雨楼楼主亲自出手的人并不很多:这样的人,除了武功,更重要的是要有地位。
白愁飞自然也有地位。但他的地位还不够高。
在这汴京城里,单就江湖上的“位置”而言,能勉强与苏梦枕并称的,也只有一个雷纯而已:而她是全然不会武功的。
苏梦枕却说:“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我也确实不必一定亲手杀他。”
山路上很清静,落光叶子的荆条长在崖边。
他握住傅浔的手,拉着他走到一块往外凸出的天然石台上。
“……你来看。”
凉风吹过。
自石台往下,广阔天地一览无余。
近处是楼阁、玉塔;更往外是大道通衢、棋盘般鳞次栉比的街巷民居,是物阜民丰的皇城帝都、是安宁而祥和的扰扰世俗。
“这眼前山河,看似安定太平、繁华秀丽,实则飘摇风雨、处处狼籍。先有北方之事,后有辽金摩擦,更兼郓王声势渐起,隐有与太子争锋之势——有桥集团已退无可退,必将垂死反扑。”
苏梦枕以目光描摹过远处的高阁朱楼、长桥静波。
“我实在不应在这个时候,把这个摊子全部丢给你。”
傅浔反握住他的手,“我反而很乐意你把事情全部丢给我。”他一笑,又说:“说来也巧,这种情形,我并不是第一次面对。”
只不过上一次,他是棋盘之外的旁观者;而这一次,他想跳进棋盘,做一颗棋子。
不错。在执棋人和棋子之间,他更愿意做后者。
黑棋也好,白棋也好——一颗小小的棋子,有时就能搅乱整张棋盘,不是吗?
“别担心。”
他不看眼前山河,只看身边人。
“当年我能孤身撑起花溪十三桥,如今,就能替你守住金风细雨楼。”
***
翌日。
太阳已升起很高,大批人马自长街来,在金风细雨楼门外停下。
楼门大敞,门前空空荡荡。
没有人值守、没有人拦阻,似乎任人长驱直入。
葛说捧着蔡相手令,小心上前半步,道:“白公子,这——”
白愁飞冷哼一声,取过那道手令,径直提步上前,走进了门里去。
葛说蓝笑只得带人跟上。
他们穿过广庭、走过长桥、围住红楼。
自始至终,都没有半个人出来阻止他们。这偌大一片楼宇,似乎一夜之间变得空空如也。
白愁飞走进飞天跨海堂。
堂中有一个人。
他背对门口,负手而立。
鸦色的衣领上暗绣流云静水,又被垂落在身后的长发遮去大半。
这人自然是、也只能是傅浔。
只是,他分明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却一动不动,仍然背对门口,专注地看着前面,好似那镂空的金球、垂下的玉穗里藏着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白愁飞站定。冷笑浮现在他的脸上。
“原来是傅先生……”他故作惊讶,“怎么不见苏公子?”
“你今日见不着他,或许以后也见不着他。”傅浔还在看金球。“——见我就足够了,不是吗?”
白愁飞心中闪过“果然如此”。
做了老二的人,有朝一日翻身,怎么可能还会长久地留着以前的老大。
他同时又闪过十分复杂的情绪。这情绪直接反映在他脸上。
那里有十分畅快:事实证明,并非只有他“背叛”。而是这世间本就充斥着背叛。
还有十足遗憾:只可惜苏梦枕并不是死在他手中。这真令人怅然若失。
更有十成憎恨:他实不能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走到江湖之巅的位置这样容易,而他却要辛苦挣扎这么多年。
在这难言的复杂中,他说:“今天我带着相爷的手令过来。既然苏公子不在,一应干系,只好落在傅先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