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同人)【旭润】未竟(第一季)(38)
荼姚心中原本还存着三分疑虑,听到他这样说,知道这寰谛凤翎确实是做不了假。她想起跳下临渊台之前所见到的蓝色梦珠,想起旭凤内心深处真实的念头,一时又悔又恨,对于眼前人也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惧怕来。
她这样的人,从来不敬天道,不畏因果,不信报应,如今却被爱子一句母债子偿给真正骇到了。知子莫若母,旭儿究竟要做什么,她不是想不到。
荼姚从未真正以为自己做错了,这会儿看到润玉手中的寰谛凤翎,才觉出了自己的真实处境,早就已是众叛亲离了。她的独子,为全母子情分,为全忠孝仁义,可以代她受过,可以替她顶罪,却不会再信她,不会再敬她。
旭儿当初警告过她,不准她伤害兄长和锦觅,她没有信。如今旭儿要把她的罪孽都包揽下来,她这才觉出这后果的严重。是她的错,她自己万死以偿也毫无怨言。可她的旭儿,却是要拿他自己的命来惩罚她呀。
不自觉地战栗起来,她颤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润玉看着她,默然片刻,平静道,为还我龙鱼族一个公道,为给锦觅一个真相。
荼姚垂下眼帘,终于低下了那时刻高高在上的头颅。沉吟许久,她重新抬起头来,你想要我帮你指证陛下,也想要我的命。
润玉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他的目光微微一凝,也不知那一刻想到了什么,竟然暴露出一丝迟疑。
他当然不是在同情杀母凶手。荼姚笑一笑,她似乎想通了什么,反而轻松了。
我这条命,给你,也好过便宜了太微。
她不再称呼太微为陛下,显然是已经同他决断。润玉却并不为此而松口气,他眉梢一抖,觉出一种看不见的刀气,寒森森贴上颈项来。
果然,荼姚下一句便是,但我也需要得到你的承诺。
否则我即刻自尽,又或者是拖着你一起死,无论如何,也不会令你如愿。
润玉知道,她说得出,也就做得到。她能当众指证太微,自然也能顺便一起拖他下水。他心中全无意外,只是哂然一笑。母神一生醉心权势,汲汲以求,皆是为旭凤扫清道路。而我之所求,只为大仇得报。
帝位权势,于我不过粪土。母神若不放心,我可立下上神之誓,此生定不会与旭凤相争。
他这样说,换来荼姚一声嗤笑。
夜神当真精于算计。你只需动动嘴,一句誓言,换我和太微的命,这样的交易也太划算了些,我不做。
润玉淡淡道,母神又待如何?
荼姚静了静,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来。
她将瓷瓶抛给润玉,却不说话。
润玉接过瓷瓶,也不打开来看,就这么托在手中。他沉思片刻,推断道,母神此前被关入禁狱,后又居于紫方云宫,且失了泰半修为,又将琉璃净火传于他人。何况母神今日受人所激,来得仓促,想也不是为了亲自动手杀人,故而随身携带此物,当是作刑讯逼供、折磨羞辱之用。
摇摇瓷瓶,瓶中传出滚动碰撞之声。润玉道,是丹丸一类物事,看来我猜对了。
荼姚点点头,夜神果然心思玲珑,一点就透。她的眉目原生得极美,此刻细眉高挑,眼白部分又多于眼黑,视线斜眄过来,就显得异常尖锐刻薄。
她冷冷道,此物名为“三尺之寒”,意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三尺之寒,顾名思义,乃是寒药。荼姚道,此药性寒,一经入体,便即难消。平日潜伏于体内,每七日发作一次,发作时寒气逆行,手足冰冷,冻绝内息。
此药不致命,却也不可解。
话尽于此。旭儿既然信你,连寰谛凤翎也给了你,我这个做娘的也不能杀你。她直直盯着润玉,你若愿意服下此药,我这条命随你拿去。
就是魂飞魄散,万劫不复,我也会带着太微一起下地狱。
她确实怕了那句母债子偿,可要就此应了润玉,她又不能安心。
一时极静,细小风声和心跳声都汇作一股。润玉目光冷定,凝视她半晌,动手打开了瓶塞。
荼姚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当初我说过,我什么也不要,只求带走我母,从此隐居避世,容我二人相依为命。
可惜母神不信。
他把瓷瓶举到唇边,竖起瓶底,扬颌仰头,颈项线条拉成天堑孤崖,喉间微微耸动,将瓶中之物尽数吞下。
不自觉屏住呼吸,荼姚发觉,看到润玉服下药丸,汗流浃背心惊肉跳的竟然会是自己。深吸一口气,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你应得这样爽快,却叫我更加不能放心了。
钪琅一声,润玉顺手将瓷瓶掷在地上。偏过脸来,他此刻眼神,令人想起上弦的箭,弦亮如银,而箭镞呈现出火燎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