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同人)【旭润】未竟(第一季)(35)

作者:人间抽风客

第26章

昼晦,风绝,云寒,电虐。

侵身坠下临渊台的瞬间,风如刀割,耳畔嗡鸣,他心中却很静。金袍长发卷入风云之中,勾缠离乱惨伤。

浮世岁晏,倥偬似幻。昔往入怀,琐事万千,萦萦带带,一洗经年。

此心已老,余生不过两色,醒时茶白,醉里月白。

茶白之色,当如雪水茶清冽,亦似斯人衣上褶。在他心底,亦脉脉然晕着一瓣茗香。

彼时,润玉首次尝试,将星辉凝露用于烹茶。他客居璇玑宫,亲眼看着兄长浣杯置盏,煮水洗茶,再三炮制,方才推过小小一方白玉盏来,温言笑道,试试?

茶汤色清冽淡白,如化雪霁。香气早已四溢,白雾腾腾袅袅,为润玉出尘眉眼再染一分仙气。

后来许多个傍晚,火神独自从外面回来,进了洗尘殿,头件事就是为自己斟上一盏茶。斜阳往往还掭着最后一线余晖,天边淌着胭脂绯云,而他凭窗倚栏,夕照满身,杯盏犹温。

茶色光洁似玉,轻嘬一口舌齿生香,还似昨日。只对面,没了可以对坐的人。从前是他亲口说,星辉凝露用于烹茶最好,至此却越喝越苦涩。

茶能提神,可是越喝越清醒,也就越发悲秋伤春,往往半宿难眠,痴数星辰。

茶白已如此伤情,月白则是另一种致命。

月喻相思,月是心上痕,眉间意;白兆唁丧,白是瓦上霜,锦衾凉。故月与白之合,成就一抹断肠色,徒然伤别,朝暮成诀。

润玉走得太急,只落下一串人鱼泪。璇玑宫收着一件寝衣,茧绸织就,触手微凉。他把寝衣叠好,又将人鱼泪置于其上,两色天水碧,温润融骨,浑若一体。

那日衣冠入土,坟茔孤冢空相对,他于碑前枯坐良久。兄长平素总是白衣覆身,时间久了,世人都默认那就是他本色。原来,润玉将真心藏得那么严实,裹了一层茶白又罩了一道玉灰,最底下拢着的一握风骨,却涤淀着天水寒碧、月白烟青的底色。

回忆如余暖渐消,现实似万刃加身。

杳冥冥,鬓飞雪,雷霆灭,声凝咽。

临渊台拆魂殂骨,诛仙弑神,凶险万分,果不虚传。

已是风刀裂面哮如雷,耳畔竟又袭来破空之声。

凌空一道鞭影,鞭梢翻转,卷住他的手腕,一绷之下,似有千钧之力,生生止住了下坠之势。

那长鞭说也奇怪,看着细如悬丝,却坚韧异常,扯之不断。细鞭一经缠绵上身,便如灵蛇没入草丛,消融于肌肤皮肉之中,就此消失不见了。但那段看不见摸不着的牵绊,却依旧游走在腕脉骨血之间,触感未消,犹觉鲜明。

火神一呆,百般滋味,心思纷纭。他仰首望去,果然见到魂牵梦萦的脸。

润玉身在半空,一手挟着荼姚,一手拽着那根看不见的鞭子,一把将他扯了上来。

周遭风恨云仇,电闪雷鸣,火神却看到,润玉浸身其中,光风霁月,雷霆不惊。

临渊台下,不见天日,他就是唯一的光。

金芒拢成羽翼,隔绝雷火风霜,凌空张开,正正将他们裹在中间。熟稔气息兜头盖下,火神蓦地想起,他之前给了润玉什么。

当初他想要送出此物,又生恐润玉拒绝,便伪装成普通凤翎,言以备非常,托手彦佑带给了润玉。此时此刻,果真终有用武之地。

喉中腥甜,膻锈之气未稳,他却只觉欣喜欲狂。气冲胸臆,心跳若出,他简直想要仰天大笑——

他的寰谛凤翎,润玉终究还是接受了。

须臾之间,大悲大喜大起大落,心神动荡之下,火神不及出声,已然呛出一口腥红。

润玉不知其间有何变故,正待询问,又乍然见他吐血,简直心惊胆裂。待他看清对方的脸后,又不禁征住。

他看到火神充血的通红双目,也看到火神唇角挂着一丝锈色。

那是种兼具并合了惊惧、凄厉、惶惑、怆然的神情,又裹挟进了孤掷生死的疯狂与坚定。

生无可恋,死无可畏,故能向死而生。

润玉觉得,自己对于这个神情,并不陌生。他想,也许,什么都不必问了。

也正因此,他越发觉出那寰谛凤翎的烫手之处。

荼姚自跳下临渊台后,便没了意识,此刻头歪在一边,显然人事不省。润玉探过以后,才发现荼姚已然失了大半修为。

长出一口气,润玉将她递给火神:为免连累到你,母神宁可一死。

火神垂着头,一面小心将荼姚托起,一面回道:她不是为了我。

她也不是他的母神。

润玉便敛了睫羽,淡淡道,原来你还是能分清的。

空中竖立起看不见的屏障,便如阴阳之河隔开两世。润玉意有所指,火神当然清楚。他仍旧一意划开界线,不肯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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