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同人)【旭润】未竟(第一季)(22)
天帝仰起头,抬手按额,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真相实在太简单了——
简单到,只需另一位火神轻轻拔下一根凤凰翎羽而已。
第18章
天色慵倦,阳光跃过漆金门槛,钻过雕花窗棂,爬过白玉地板,将乌木柱梁也镀上三分金,最终止步于并排的浮雕屏风前。
天帝寝宫,重幔层层,垂落如藤,不时浮起又落下,飘摇无定。彩屏后面就是卧榻。屏风似一扇门,意图闭锁住背后的急促喘息和轻微咆哮。
他奉召而至,尚不及踏进殿中,已然闻得满室皆是粗沉的吸气声。
宫女仙侍、岐黄仙官,或跪或立,围在屏风外侧,黑压压塞了一屋子。每个人脸上都蒙着阴翳,惊怖忧惧一应俱全。
父帝果真病了,而且病势不轻。
他已有数月没有见到父帝,如今父帝宣他来,父子两也依旧不曾碰面,彼此隔着一扇画屏。
大约也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呼吸声稍缓,他听到父帝干涩的声音:“凤儿?”
父帝很少这样叫他。身在天家,他们首先是君臣,然后才是父子。人前人后,父帝一向唤他“火神”,如今这一声“凤儿”,勾起许多温情回忆,他也不由动容,应道,“父帝,是我。”
他应声之后,有片刻的沉默。
而后,他又听到父帝的问话:“凤儿,你兄长犯上作乱,罪不可恕,为父不得不处置他。为父知你向来仁爱孝悌,总是心慈手软,如今……可还在心里为此事埋怨为父?”
父帝这样问,他便不自禁要全身发抖,一开口也哽咽得厉害:“……孩儿不敢。”
“不敢?也就是说,你果然还是没放下此事?”
再度沉寂,一时间心跳可闻。
半晌之后,父帝一声长叹:“为父知道,你重情重义,就算面对一个背叛你的兄弟,也难免于心不忍。可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一意孤行,最终伏诛,也怪不得旁人。你待他,已仁至义尽,不必自责。”
他几乎说不出话,却不得不说:“……兄长已死,当日犯上作乱者也尽皆伏法,其余族人却并未参与谋逆,罪不致死,恳请父帝……”
他没能说完,因为父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父帝咳得声气嘶哑,岐黄仙官却只是垂首而立,竟不上前。他命仙官上前诊治,仙官却把身子一缩,无论如何不敢走近屏风。而父帝咳了一阵,气息稍缓,开口第一句话竟然也是制止:“不要靠近。”
他疑惑不解,“父帝?您的身体?”然父帝只是坚持己见:“凤儿留下,其他人都退出去吧。”
一时间所有人都如蒙大赦,急急起身退走。而他有心拉住岐黄仙官问几句,仙官却只是不住摇头,逃命般从他手底下遛了开去。
父帝这病,突如其来,又讳莫如深,当真来得蹊跷。
偌大的寝宫,医官侍从避得干干净净,一时空空荡荡。来了这么久,他都未能得见父帝真容,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中焦虑,上前就要掀开屏风。
又是父帝的声音,恰在此刻止住了他的动作:“凤儿,为父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这病症来得凶险,需要一味特殊药引,当今世上唯有你能办到,这才宣你前来。”
他赶忙追问:“需要什么药引?孩儿这就去办。”
分明是青天白日,房内却阴气弥漫,无端晦暗涩寒。画屏背后,探出一只手,手背青筋凸起,五指紧攥,将指尖都扣在掌心。父帝犹然隐在重重叠障后面,不肯露出真容,声音也几乎低到轻不可闻——
梦珠明明闪闪,泛着幽蓝的光。梦中的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天帝皱着眉头。
两日来,他将这个梦境翻来倒去看了许多遍,始终参悟不透其中用意。
蓝色所见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梦中当事人是他和父帝,旭凤本身却没有这段记忆。显而易见,这段经历来自于另一位火神。
天帝回想当日情形——
他去璇玑宫看兄长,他那时问润玉,我将带兵出征,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润玉也在凝眸注视他,目不交睫,瞬也不瞬。他生得肌肤皎白,此时唇角痕迹犹然殷红斑驳,就像是无暇雪地里,突然开出了一朵招摇过市的凤凰花。
想要藏起一棵树,最好的办法不是将它砍了,而是将它湮灭在一片森林中。那如果是想要抹去一朵花开过的痕迹呢?
天帝想起自己幼年时,一度喜欢观星望月。他仰头看星月,星月也就落在他眉间,温柔地照耀着他。但星辉月明,同时照耀普天之下所有人,于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心生嫉妒,哭着闹着要把满天的星月都摘下藏起。星月当然不是他一个人的私藏,纵使惊动得荼姚亲自来哄他,也是一样办不到。哭闹无用,小凤凰便暗暗置气,偷偷发誓以后再不观星赏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