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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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间骤起的异动自是为通天与玉宸所感。
两人神色微动,身形于空中停驻了一瞬,一齐朝着外界望去。
少女斜斜挽出的长剑偏移几寸,清光流溢而散,映照着皎皎月明。通天偏首瞧来,剑锋收势,不偏不倚地招架住青萍,自然地结束了这场「内战」。
玉宸眸里微微闪过一丝困惑,定定地望着外界:“劫云和功德金光……打起来了?”
“好像是的呢。”通天同样困扰地瞧着这闻所未闻的一幕,“我在洪荒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
他小心地收起了手中的青萍,确保不会误伤到玉宸,方抬首打量起一前一后降临至昆仑境内的天地谴责与馈赠。
他随及心念一动,似有因果线被牵扯之感,待他再去细细感受,心下又是一怔:“哥哥……元始……”
他神色茫然地与玉宸对视,颇有置身梦中的荒谬感。
又如大梦初醒,睁眼时一瞬的茫然,恍不知今夕何夕,竟得如此缘果。
“元始师兄?”玉宸重复了一遍。
少女思索了一息,抬眸问道:“这般动静,师兄可是无恙?”
通天陡然惊醒,眼眸沉郁几分。
红衣青年微微抿唇,迅速回过神来,灼灼明华的面容上,不由自主染上几分焦急之色。
他本能地牵起玉宸的手,将她带至身旁,便想运转法诀离去。刚挪出一步,又想起下面眼巴巴等着的弟子。
他低头瞧去,十分顺利地对上了一众神色各异的目光。
一息,两息。
沉默无声绵延。
多宝轻咳一声,当仁不让地站起来,将一群人赶去修炼。玉宸冷静地与他对视一眼,微微颔首,随后便拉着通天离开。
金灵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回头望向多宝:“师尊和师姐这是……?”
多宝一脸平静:“应是外界出了什么状况,你也瞧见天上的劫云了。”
“可那也不用把师姐带走呀。”无当微蹙眉睫,美目含愁。
多宝微叹一声:“无当。”
无当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怎么了?”
多宝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唇边含笑:“没什么,只是这一批弟子的礼仪举止都麻烦师妹操心了。”顺便记得自己也复习一遍。
#这么闲一定是作业太少了:)#
#没事,师兄这就给你来一打,不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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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宸干脆利落地划开时空隧道,带着通天落到玉虚峰前。
她微微侧首,下意识想带着他继续挪移而去,却见通天抿着唇,神情静静地凝视着她,随及轻轻一笑。
红衣灼灼的青年再自然不过地牵起少女的手,接着,便在茫茫雪地里奔跑起来。
漫天呼啸的雪自鬓边拂过,墨发肆意飞扬。风声猎猎,万物渐渐在视线中模糊。脚下步履微乱,只习惯性地追逐着,却听心跳在胸膛中炸响,比风声更烈三分。
玉宸被通天牵着奔跑,长裙迤逦飞扬,而她侧眸看去,望着青年专注的面容,睫羽无声颤动了一息。
他微微侧过首来,眸光熠熠生辉,唇角轻轻上扬,好看得不像话。
在那一瞬间,两人皆忘却了自己是一位圣人。
一念动天地,往来数万里。
却尚不及此时此刻,赴你夜奔的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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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神情淡漠的元始负手立于山巅,望着云海翻腾。他似是察觉到下方的动静,眉眼微动,慢慢转过身来。
劫云在他背后酝酿,惊雷寒彻的光劈开云层万里,却无力抖落他长睫上无意停留的轻雪。
笼罩着昆仑全境的结界庇佑着此地,连带着漫天的飞雪皆落得散漫自由。
“真好啊。”
玉宸轻轻地在心头感叹一句。
她微微笑起来,纯粹而欢喜。和通天紧握的手愈发坚决,无所顾虑地朝着峰峦上的圣人而来。
元始眼眸动了动,神色间似染上几分诧然,遥遥看着两人跑来。
待至近处,少女微微喘气,眼眸弯起,露出个粲然的笑容,松开了拉着通天的手。
而通天回眸朝她一笑,放慢了脚步,又走了几步,却是直接发动了气团子一脉的核心技能,干脆利落地扑向了一袭白衣,凛然高华的兄长。
元始一个踉跄,手上条件反射用力,稳稳地接住了他弟弟,随即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刚刚被功德金光袭击过的圣人微挑眉梢,顿觉手上微痒。
可惜气团子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习惯性地蹭了蹭他的衣袍,又带着满满的焦急与担忧唤了一声:“哥。”
元始低眸瞧他,眼神里颇带些嫌弃的意味。
他瞧了眼旁边的玉宸,好歹忍住了把人提起来,再丢出去的冲动。却也不由拍着通天的背,轻轻哄了一句:“行了,我没事。”
想了半会儿,又不自在地加了一句:“别担心了。”
玉宸轻轻笑开,自然地背过身去,负手于后,遥遥望着天穹上渐渐散开的劫云。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
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真好啊。
作者有话说:
这句话我替天尊喊了:
元始(惊恐):你别过来啊!
然而,还是被动地被气团子扑了两次=v=
不过功德金光和清气团子的待遇是不太一样的√
大哥哥虽然现在一本正经的模样,但他早些年有个相当恶劣的爱好:
把通天弄哭,把元始搞炸毛=v=
这么多年没被打死也是不容易了。
第72章 蓬舟吹取三山去 ◇
太清:我自无为,何人敢犯?
“人族自诞生之初, 无需苦修悟道,生即拥有道体。族群未至千载,而惊才绝艳之辈屡现, 其修为最高者已至金仙之境, 待逢机遇,即可突破……”
女娲垂眸注视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慢悠悠地甩了下蛇尾, 碧绿的眸子半阖不阖,微敛的眸光淡漠疏离。
“天地何其不公。”
她话锋一转,又带上几分难以言喻的悲凉,自眸中晕散开一抹深色:“然, 人族寿命苦短,非修行不可超脱于世,反受世间诸般苦厄,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皆为天数所定。”
白发的道尊端坐于席上,目光无悲无喜地望向远处。
女娲安静了一会儿,望着远处来来往往、井然有序的景象:“我有时候会怀疑,是当初的我的确想要创造一个得天独厚的种族, 还是这方天地借了我的手,让祂为之钟爱的生灵诞生在世间。”
“师妹是人族的圣母。”
太清平视前方, 语气平淡道。
他的目光遥遥掠过此间数里, 见粗布兽衣之人来往匆匆,耕作纺织井然有序, 苦涩清冽的药香隐约传来, 竟也似和谐地融入其中, 看不出半分突兀。
风动树影,散落碎金般的流光,跃动过他苍寂的发,仿若岁月祥和,未有灾祸。
“无汝,便无人族。”
女娲神色莫名,侧首瞥了太清一眼。她没有再说什么,曳地的裙摆微微漾起,便重新幻化了双腿,赤足踏于地上。
古老的,厚实的大地包容着万物,温柔地承载着她的脚步。
她发髻中别着孩童精心采来的茶花,神色悲悯而慈和,又噙着一抹柔和的笑,自若地踏足于族落之间。
瘟疫延缓了它的步伐,在她的脚步下迟疑、退却。那抹淡淡的药香又盛上几分,徘徊徜徉在生死之侧。
至少此时此刻,她像极了旧日传说里歌颂的那位造化神祇,有感天地寂寥,而依照自己的形体,创造了一个新的种族。
太清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
他慢吞吞地掏出紫金葫芦,信手取了几枚丹药,便随意地将之掷入流水之中。丹药遇水便融,药力散入水中,随河流扩散而去。
道尊掐算几分,确保无误后收了葫芦,背手行于溪畔。
倏忽,太清眉梢微动,远远望去。
句芒一身淡青长袍,捧着一束扦插的枝条,侧坐在白虎背上。白虎辗转腾挪之间,几步便踏入人族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