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124)
太一低头望了眼下方之景, 回首瞧向两位新交故友,转而开口道:“那我先下去了?”
玉宸、通天无声对视一眼, 亦含笑应下。
太一若有所思地望向玉宸, 金眸翕动, 唇边笑意浮现,终是没有出言询问。青年随意地一挥长袖,身形化虹,稳稳踏足于岛上。
少女长睫上跃动着星星点点的浮光,眸中晕散开几分绚烂色彩。她轻轻地于心底喟叹,几经熬煮,又化为一抹怅笑,遗落于风中。
令她犹然生憾的前尘,终是不可复还,到底……这两界并非同一个位面,所遇所见,也实非故人。
但于千万人之中,有幸逢得另一场圆满,亦可为平生快慰之事。又何必奢求太多,以至于为求而不得痛苦。
通天立于她身旁,抬手为她细细地理了理耳垂旁的碎发。
他突然笑了半声,曼声道:“此去蓬莱万里,百年辗转一瞬。虽毫无头绪可言,仍顺利至此。阿宸,我有一事不解。”
玉宸侧首望他。
通天微叹一声:“你我二人,与蓬莱之因果,怕是不止应于昔日誓约。”
少女神色微怔,却见他目光悠远地望去,忽而道:“所以……下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们把兄长们也叫上吧。”
通天扬唇一笑,眸光熠熠:“你觉得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玉宸怔忪了一瞬,心下忽而松快几分。她抿唇浅笑,定定地望着通天,眸光清浅而温柔。
她微垂眼眸,轻轻道:“若能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
通天垂眸望她,刚刚拢回袖中的手又动了动。
他似还想做些什么,又不甚清楚的模样,便听见下方太一大喊的声音:“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啊!”
通天眉梢一挑,某些心思淡了淡,又有另外的情绪涌上心头。
皎皎夜空,明明如月。
合该是蒸金乌的好时候啊。
至于当事人的意见?那可就不重要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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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洪荒不记年。
东海生迷雾,大梦三千载。入境者,或悲或喜,情难自已。而后方知,蓬莱现世,后为三清中上清之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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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所属之地。
来人目光清微悠长,遥遥望着东海方向,唇边微微凝出一丝讽笑。
准提立于他身后,望向弥漫开来的遮天大雾,有心出言,不知为何,又犹豫了几分。
良久,他听见接引的声音,飘飘渺渺,自云端而落,透着隐约的悲悯意味:“金乌东升西落,此为星辰运转之理。”
准提微愣,又抬眸望去,不觉晃了晃眼。
极尽盛大灿烂的旭日自东海上升起,驱散开遮蔽了许久的迷雾。遥遥的,又有一枚小太阳回应着他,亦兀自绽开绚烂的光辉。
双日同出于一夕,令天地骤然明亮。
如入熔炉,如沐烈火。
他眉头微微皱起,似想动用法术隔开这令人不适的温度,却又见海上处处生莲。仿佛有某位大能挥毫成画,水墨晕染而生墨莲。
两者相互碰撞,灰白光影交融于一瞬,又在准提眼前,轰然炸开。
他不觉阖了眼,也便避开了接引回眸望他的那一个瞬间。
眉目似旷世遗绝的圣人微微含笑,眸底却空无一物。他语气中的悲悯愈发明显,又透着些莫名的意味:“若我欲让太阳自西方升起,当如何?”
准提神情一怔,倏忽抬眸望去:“兄长。”
接引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唇线压得平直,不苟言笑,似与往日别无二致。
准提几乎疑心方才入耳之言,实为幻觉。
唯有心上那隐约的不安,渐渐蔓延开来。
*
洪荒四境,犹有所感。
东海周围,在上方的天庭装聋作哑,不闻不问的情况下,各族群众自发地给此事寻了个理由:既然巫妖两族停战,还能与东皇打起来的,此世也唯独几位罢了。至于莲花?妥了,又是这对洪荒好丽友。
上清,东皇。
感动洪荒塑料情,互相补刀从不停。
诸位吃瓜群众饶有兴致地搬着板凳去东海边观望,纷纷从睡眠中惊醒的东海龙族沉默了几许,迅速掏出了瓜子海鲜出门兜售。
一时之间物价飞涨,旅游景点人潮汹涌。
感谢东皇陛下,感谢上清圣人,实乃洪荒拉动GDP好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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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洪荒大众闲极吃瓜之时,蓬莱上方,又是另一番景象。
烈火熔炉,剑生万象。磅礴的阵法倒映在青空之下,有星河西流,棋盘上黑白子相连,萦绕着清冷的辉光。
几个来回之后,太一腰间古朴的小钟翁鸣一声,光芒黯淡几分。他本人则翻了个白眼,轻嗤道:“不打了,没意思。”
通天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掌中长剑一收,负手立于星阵之中。
小十迷迷糊糊地趴在玉宸怀中,此时又微微睁眼,望了眼远处,他嘀咕了一句什么,又在少女低眸安抚之下,安稳地睡去。
玉宸含笑望着两人,食指轻叩无名指,摆出阵法来。
水墨自她手下氤氲,悄然笼罩四方天地。任凭日月周转,仍巍然不动。
太一不觉望向少女,一时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难道我有说错什么吗?你们两个,真的很过分诶。”
他眉眼间微微显出几分抱怨来,一如风过,了无痕迹,唯有鲜活神采,历历在目,熠熠如初。
通天挑眉道:“比不得比不得,双日同出东海,吾友是又想被兄长骂?”
太一:“这么大声势,你以为你回家就逃得过吗?”
呵,还不是互相伤害。
今天的两个人也在继续幼稚园吵架呢。
所以现在,也许是该偷偷溜走?玉宸微微抿唇,颇有些小纠结地想着。
第97章 万里写入胸怀间 ◇
玉宸:是友人的目光,将万里写入胸怀。
昆仑山。
云生结海, 月下飞天。
悄悄避让于一旁的太阴星,轨迹微微偏转,自昆仑斜上方而过, 愈发清冷卓绝。寸寸清辉, 拂过无暇的雪,铺满阶前玉色。
元始极为浅淡的目光, 虚虚地落在飞雪之中, 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东海上方发生的一切。
“啧啧啧,胡闹啊。”
太清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用揶揄的目光望向元始:“元始啊,生气吗?”
元始不带感情地瞥了他一眼, 冷哼一声,表示不屑。
太清饶有兴致地望着他,琢磨着是不是该继续逗弄一下, 又见元始似有所感,目光冷淡地望向他,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兄长,您能闭嘴吗?”
这话里面的嫌弃意味,都不带掩饰的。
太清觉得他很受伤。
长兄眉梢一挑,手掌一抬捂上心口, 幽幽地叹了一声:“仲弟大了,不需要为兄了。”
元始眉头微皱, 目光避开装模作样的某人, 冷声道:“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
“大家都玩得挺开心的,就随他们去吧。”太清道,“或者你私信帝俊一下, 让他早点把他弟弟拖回家?反正你们两个也挺熟的。”
元始:“……”
眉上结霜的玉清道尊一甩袖袍, 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
太清眼眸微抬,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长指轻轻拢入袖中。他面上原先戏谑的笑淡了淡,又浮现出隐约的沉凝之色。
*
太始洪荒。
碧游宫。
白鹤穿云过雾,迎面扑来微潮的海风。他微微扑腾了两下羽翼,望着下方无穷无尽的碧波,忽而振翅而下,拨开一波汹涌而来的海潮。
寂然无声至落针可闻的宫阙中,多宝安静地伫立着。
太上静静地望着远处,一如先前不请自来的浮黎,以一种分外清醒透彻的目光,望向此间深陷的一场梦。
良久,他沉沉地太息一声,眼底漠然渐渐散去,又是难言的痛彻:“痴儿。”
多宝微抬眼眸,眼角余光掠过道尊的身影,复而沉坠下去。他忽而道:“师尊的心愿,一直以来从未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