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黄昏+番外(23)
女人坐在她对面的地毯上,头靠着墙壁。她们开始漫无目的地聊天,聊一些我没有听过的人和东西:伦敦的天气,盖拉托里诺的巧克力榛子味冰激凌,伞,拿铁,香奈儿。费伊的声音仍然轻柔,说到高兴的时候会小声笑起来;但是她又的确不一样了。她不再谈论自己——在沃尔图里时,那是我们最常提到的话题:她的感受,她的思想,她的看法和困惑;她对别人也不再好奇了,不再热切地和他人交换意见和观点;她变得心不在焉,从前我们谈话时,她的眼睛永远像两颗晶亮的宝石,其中闪耀着火焰般的专注。而现在她注视着对面那个女人,眼神中的那一部分已经死去了。
“我把那件外套丢进洗衣机的时候忘记检查口袋了,购物清单在里面。上周我说要去宜家买什么来着?”女人问。
“花瓣形状的碗,果汁杯,一套咖啡壶,还有球形壁挂灯。”费伊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回答。
“你记性真好!”她笑逐颜开地说,而费伊笑了一下,移开了视线。
“这是一件好事吗?”费伊忽然随意地问,她的态度相当平淡,好像并不是很在意答案似的。
“也许吧。”女人回答道,“毕竟人类的记忆可是很薄弱的,总有一天你会全部忘记。”
一道闪电划破了夜幕,将费伊的面孔照得雪白。她的头发长长了一些,软软地搭在肩膀上,好像哪里都变了,又好像哪里都没变。雨终于落下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她终于轻声说道:“有时候我觉得,记得的东西越多,我越痛苦。”
“你为什么坐在那儿?”一个小男孩站在下面问我。“你在cosplay(角色扮演)蝙蝠侠吗?那你应该带上面具。”
我低头向他看去,这是一个很小的孩子,穿着橙色的背带裤,手里费力地提着一个篮子。他的话让我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处死一个不到十岁的儿童总是不太愉快的——我反思了一下产生这种念头的原因是不是最近受马库斯影响太大了。
“你在干什么?”他又问。
“我在看一个人。”我说。
“女人吗?”我先是吃惊于这个问题,然后点了点头。
“她不理你了?”这下我是真的有点震惊了。而他看起来相当严肃,把篮子换了一只手提着。
“你送她花了吗?当艾达莫名其妙不理我的时候,我就买一支花送给她,然后她就不会生气了。你知道吗?其实你压根没必要弄懂她们为什么生气,也许她们只是心情不好。”他说。
“花?”我看了看他手里的篮子,里面的确散落着几支包装好的花。
“今天是情人节,你不知道吗?这下我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了。”他耸了耸肩。“我送你一支吧,这样明天早上你们还可以一起吃早餐。记住,带她去骑士桥那里吃蜂蜜蛋糕。”
他蹲下去,开始用小小的手在篮子里来回翻找。
“只剩下这个了。”他捏着一支有些萎靡的白玫瑰站起来,把它递给我。“他们都不想买这支,也许因为它是白色的,而且快要枯萎了。我本来打算把它插在我的床头。”
“谢谢你。”我说,“对我来说它非常合适。”
“不要送得太晚,否则你会后悔的。”他叮嘱我,然后冲我摆摆手,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我把从沃尔泰拉带来的礼物放在费伊书柜的最深处,凝视着她沉睡时的面庞。她被一堆毛绒绒的抱枕和玩偶簇拥在中间,黑暗中,我的手指离她光洁恬静的面孔只有几厘米。在某一个瞬间,我真的产生了我要把这支花送给费伊,然后陪她一起去吃早餐的错觉。但那也只是一瞬间,我们不会再见面,我也不需要进食。人类总是借助各种手段来珍藏和维护自己的记忆,生怕遗漏一丁点细节;而我的家人们却永恒奔跑在时间的洪流中,回忆在身后追赶我们,如同不眠不休的刻耳柏洛斯。
人类想要永远记住,而我们却想要永远遗忘。人类与吸血鬼,永远都是两条无法交叉的河流。
我在夜色中离开了伦敦,将花和没有说出口的话留在了奔宁山脉的风里。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米娜桑看过《死神少爷和黑女仆》的话……枯萎的白玫瑰的花语是至死不渝@(?o?)@
第28章 变故
“她叫嚣道:‘给你越多,你越想要。那么代价也越大。’
转眼间女孩就被困在镜子里了。女孩的父母找了她整整一天,终于来到了此处。父亲怒不可遏地与女巫战斗,而母亲的慈爱触碰粉碎了黑暗魔咒。
可女巫非常强大,父亲喊道:‘救我们的女儿!’
所以母亲将女孩带回安全之处,不顾身后燃烧的森林。
即使现在,烧焦的森林仍无情地印证了父亲的牺牲。如今,只要有小孩盯着那片焦黑的荒地看太久,都会被梦魇折磨,梦到迷失于摘浆果的途中。”
随着最后一章有声读物的播放停止,清晰低沉的朗读声消失了,整栋房子陷入了一阵突兀的寂静中。我从游离的思绪中惊醒过来,拿起窗台上的手机,点击从头播放,悠扬的开场音乐重新填满了房间。我的目光穿过窗外的道路,落在了森林深处的某一点上。确切来说,我在看哪里并不重要——或者说,我并不是在“看”某个东西,我只是将视线放在某个地方,然后任由大脑放空,好像这样就能使自己感到轻松点似的。
门铃响了,我站在原地没动,直到访客自己从窗户外面跳了进来。
“我以为你不在家。”爱丽丝握了一下我的手臂,在窗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我现在不太管门铃了。基本上在响过两遍以后,来安慰我的人会自己离开,而真正有事的则会在门上留下字条,或者像你一样直接上楼。”我说。
“你还好吗?”她体贴地问,我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小心翼翼。
“还不错。”我回答,“只是越来越无法忍受安静了,总是以为下一秒钟她就会走进来和我说话。”
“这不是你的错,费伊。”爱丽丝又露出了那副表情,好像我是桌子上一个摇摇欲坠的玻璃杯似的。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吗?”我假装没有听到她的话。
“呃,是的。”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对折的纸,吞吞吐吐地说,“这是殡仪馆送来的服务单……你需要在上面填上名字什么的,然后在选好的项目后面打勾。”
一周以前,爱丽丝和贾斯帕在伦敦找到了我。
一开始我以为他们是来旅游的,但爱丽丝脸上的神情太严肃了,这通常意味着有糟糕的事情将要发生。然后我马上意识到,贝拉怀孕了,这是唯一可能的猜测。我向妮娜请了假,把他们带去我的房间。
“发生什么了?”我一边关门一边问。爱丽丝看起来迟疑极了,也许她是在担心我向沃尔图里告密?我这样猜测。
“我很抱歉,费伊……”爱丽丝犹犹豫豫地说,“你的母亲……”
“……什么?”我被这意料之外的回答搞糊涂了,下意识反问道。“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昨晚去世了。”
我从出神的状态中挣脱出来,朝爱丽丝歉意地笑了笑,发现我自己在无意识中把手里的纸条叠成了一个硬邦邦的小方块。
“我会尽快把它填完的。”我说。
为了表示决心,我立刻开始转动眼珠扫视四周,然后一把抓过了矮柜上的签字笔,填上了服务单的第一项:死者姓名。爱丽丝看起来仍旧有点担心,但是最终她什么都没说,转过身走出房间,飞快地沿着楼梯下去了。我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重新站到了窗户旁边。
当我打算继续盯着森林里那棵两边树冠不对称的花旗松看时,门铃又响了起来。这个来访者似乎特别有耐心,在第一遍结束后,他等待了几分钟才按第二次;而当第二遍铃声也结束以后,他向后退了几步,抬头朝二楼看过来,正好和我的视线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