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尖齿(132)
瓦格纳口中的“他”,自然是指的自己的血契伴侣。
放他走?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指,放任他老去,放任他离世的意思吗?
这么看来,瓦格纳并不像李唐的故事里那样甘之如饴,至少,他是希望对方能永远地留在自己身边的。
瓦格纳再次看向宁秋砚,已经收起了刚才语气中流露出的情绪,用高高在上的口吻评价起关珩:“说起来,要不是因为你,我还根本不敢相信关先生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情感。我认识他几百年,只觉得他的心思就和大海一样难以揣摩。怎么说呢,他和所有的吸血鬼……不,是和所有的人类都不一样。他好像根本没有软肋。”
宁秋砚只是听着,没有搭话。
“关先生太无懈可击。”瓦格纳说,“他有过最忠诚的拥趸,也有过最彻底的背叛。上一次血监会大洗牌,有多少追随者想要吸他的血……要知道那些都曾经是他的心腹,是他曾经最信任的人。到了那一刻,为了一口血反目,他们竟然能生生地扒下他的一块皮。我没见过那种丧心病狂的场面,也没见过那种程度的冷静自如。”
“关先生像没有心,连眼也不眨,抓着一具具躯体,就那么撕下他们的头颅。”
“我以为对他来说,世界上应该没有什么能够伤害他。”
“你想说什么?”宁秋砚问。
瓦格纳:“谁能想到几百年后,他身边多出一个陆千阙,又多出了一个你。”他问宁秋砚,“你觉得,他是更在意你,还是更在意陆千阙呢?”
瓦格纳行为模式叫人捉摸不透,谈话也是故作高深,云里雾里。
宁秋砚不会受这样的挑拨,回答:“都很在意,因为我们是家人。”
瓦格纳眯了眯眼睛:“看来你也不知道呢……我们来试探一下好了。”
宁秋砚站着没动,却马上变得警惕,像一只误入领地的小狗,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什么意思?”
瓦格纳:“别担心,只是请你在这里住一晚。”
宁秋砚愠怒:“你把我骗过来是想要软禁我,根本没打算告诉我陆千阙的信息。”
“请不要冤枉我,我只是提过可能会给你一些线索。想不想要,就看你愿不愿意留下来了,不想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瓦格纳道,“而且我是真心想要给你一些永生的建议,也算是补偿当年留下的遗憾,还给关先生一点恩情。”
宁秋砚根本不信,要不是听到瓦格纳依然在说线索的事,现在就抬腿走人了。
他神经紧绷,紧紧盯着瓦格纳:“你想怎么样?”
“关珩在意陆千阙,却不肯以‘幻乐’交换。关珩在意你,却又不赐予你永生。”瓦格纳很坦然,“对你和陆千阙两个人到底谁对关珩来说最重要这一点,我们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你们?”宁秋砚不解。
瓦格纳和谁?
小公寓的门打开了。
一个东方男人走了进来,面容温和,长发披在身后,看起来比关珩要年长。
宁秋砚慢慢地睁圆了眼睛,他上次在俱乐部见过这个人。
这个人叫秦惟之。
*
情形很诡异。
或许算得上是危险。
宁秋砚身边是疑似主导整件事的瓦格纳,面前则是不明用意的秦惟之。他是关珩口中“无足轻重”的过客,是关珩父亲的幕僚,是一位没有姓名的故人。
宁秋砚第一次见到秦惟之,他就和瓦格纳在一起,看来两人关系不简单。
此时,宁秋砚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陆千阙失踪后关珩曾给瓦格纳打过电话,当时瓦格纳在电话对关珩说他什么也不知道,还意有所指地说:“断肢残臂……和您作对的人,行事倒是很有您的风格。”
那是赤裸裸的暗示。
如果那么做的,那正好是一位故人呢?
宁秋砚看向秦惟之,只觉得汗毛倒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霎时如坐针毡。
“又见面了。”秦惟之彬彬有礼地对宁秋砚说,“没想到你还留在关珩身边,看来你倒是通透。”
他指的是上一次曾提醒过宁秋砚有关于毒素臣服的事,看来像是好心提醒,没想到并没有起什么效果。
只是不知道他所谓的“通透”,究竟是夸奖还是讥讽。
宁秋砚:“……”
有的事逃不过,有的人也避不过。
与其缩在安全的巢里,不如弄清楚对方到底要什么。
见宁秋砚愿意留下来,瓦格纳居然心情不错地翻出一个棋盘,邀请和宁秋砚下棋,以此来打发时间。
宁秋砚不会下棋。
不想,也没有兴趣和瓦格纳切磋。
“那你平时晚上和关先生都玩什么?”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明明有秦惟之在,瓦格纳偏偏要和宁秋砚往来,而且提到关珩的次数格外多,“总不会每天都日夜分明,错开作息吧?”
宁秋砚:“……”
秦惟之看着宁秋砚。
夜晚能和关珩一起做的事情太多了。
无论是看电影,散步,还是拼拼图,都是属于很他们两个人很私人的事,每一件宁秋砚都不想和他们分享。
他挑了两件回答道:“打过桌球,也打牌。”
“打牌?”瓦格纳来了兴趣,“不知道关先生的牌技怎么样,有没有给你传授一些经验。那我们就来打牌吧。正好三个人,玩点简单的。”
秦惟之单手托腮,目光从上而下将宁秋砚打量,也很有兴致般说:“打牌……赌什呢?打牌没有赌注可没有什么意思。”
“你想赌什么?”瓦格纳煞有介事,好像真是为宁秋砚考虑一般,“小宁还年轻,又是临时被请来这里,人家可没有什么东西和你赌的。”
“我最近刚好有一些疑惑。”秦惟之道,“你叫小宁是吧?小宁,我们来赌答案,赢家提问,输家不准撒谎。”
宁秋砚鼻尖出了一些细汗,却忽然抬头看向他们,问道:“随便问什么都可以?”
这时候他也不急着离开了。
秦惟之点头,回答:“当然,只要你赢了,随便问什么都可以。”
他们让宁秋砚洗牌。
被两双冷冰冰的眼睛注视着,宁秋砚的表现有些出乎意料的镇定。
那双少年人的手错开牌面,洗牌的动作不甚熟练,但不慌不忙,从你冷静的侧脸上仿佛能找到一点关珩的影子。
宁秋砚不是不紧张。
确定要留下来以后,他更多的却是心不在焉。
思绪总是偏远,比起当下的处境,他更想知道关珩现在在做什么,是已经回黑房子吗?还是正派人到处找他?
这样注意力不集中的结果是第一把宁秋砚输了,秦惟之不加掩饰,问得单刀直入:“这一次关珩叫来帮忙的,都有什么人?”
这是机密,秦惟之显然没打算进行虚与委蛇那一套。
他们不是朋友,用不着兜圈子。
宁秋砚猝不及防,直觉就想回答不知道。
话说出口之前在喉咙里转了转,他明白过来,现在自己不知道对方都有多少情报,完全不配合极有可能惹恼了对方,便斟酌着回答道:“有德山和约书亚。”
反正德山和约书亚来时并没刻意低调,宁秋砚在血族内网上看见了一些他们的消息,应该是血族都有耳闻,此时就算说出来应该也没关系。
“还有呢?”
果不其然,秦惟之瞳孔收缩,显然早就知道了这两位客人的到来,继续不客气地追问。
“别的都不认识。”宁秋砚硬着头皮胡扯,“我每天上学,很少和别的血族打交道,就算见过也说不出他们的名字。”
秦惟之又问:“那除了德山和约书亚,还有谁是从北极圈来的?”
宁秋砚:“北极圈?”
“对。”秦惟之说,“或者,你有没有注意到有谁蒙着脸,穿着灰色的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