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过头，不解地看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么说。

夏雪宜露出迟疑的神情，想了想，说道：姑娘似乎是想透过在下看什么人……

话刚说出口，他便察觉不妥，因为他注意到少女似乎并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他有求于她，并不像得罪她。

但是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又错了，她并没有生气，而是笑了。

她的笑容很美，却不真实，明明就在眼前，却距离他很远，不知为何，他想起了自己的姐姐。

姐姐一身血污，临死前也是用这样的飘忽地笑容看着自己，然后对他说：

雪宜，好好活下去……

雪宜，好好活下去。

为了这一句，他苟且偷生，隐姓埋名，来到这苗疆五毒岭，只是为了报仇。

如今，机会来了，就在眼前，这个少女年纪轻轻就身居五毒教要职，他要是能借助五毒教的力量，那么报仇就指日可待，这样的天赐良机，他怎么甘心放过？！

他要温家人，死无葬身之地！

何红药安静地坐在窗边看着雨丝，当年，她怎么没有看到男子眼中的狂喜，她怎么会以为见过中原各色环肥燕瘦的他会喜欢上自己这株苗疆的红药花？

他上前作辑鞠躬，他说：何姑娘，在下夏雪宜，听闻五仙教精研毒药，天下第一，慕名而来，特求教五仙教的功夫，恳请姑娘成全。

他说得恳切，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她记得当年，他中毒在床，也是这番话，真是一字不差。

纵使知道他神父血海深仇，她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五仙教人才济济，他偏偏挑上了她。

因为姑娘善良，当日雪宜窃毒，姑娘并未追究，反是特意放雪宜一马，事后也未声张，雪宜实在觉得姑娘是难得一见的巾帼英雄……

无论什么情况，无论什么场合，他总是能将话说得那般漂亮好听，只因他有求于她。

那是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无论她怎么变，夏雪宜就是夏雪宜，他们的故事，从来就没有开始过，那些所谓的海誓山盟，不过是她构想出的画面。

他，竟从未给过她一句许诺。

沉思了半晌，望着那双充满期待的双眼，她还是不忍心拒绝，何红药啊何红药，纵是在世间游荡五百年，你依然逃不出夏雪宜织的那个劫。

罢了，我不问原由，随你吧。

她幽幽地说道，抬起头，露出一抹虚无地笑：我只希望，你不要骗我。

就算骗我，也请求你，谎话说得漂亮些，永远也不要让我知道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囧，希望大家看得愉快~~~~

☆、人生若只如初见（四）

夏雪宜便真的在这万妙山庄住下了。

只是和昔日不同，他从未在她的面前讲过他的那些事情。

他曾躲在暗处偷学五仙教的制毒手段。

他曾经脸色苍白对她说起自己的血海深仇。

此时的何红药和夏雪宜更像是师徒，她教他制毒，却对他的私事不闻不问。

她从来不避讳他做什么事情，无论是处理教中事物，还是她默写教规的时候。

和昔日那个俊朗中带着点自傲的偏执书生不同，如今的夏雪宜更像是一个好学生，跟在她身边拼命的学习，每天和各种毒物打交道，蛤蟆，蝎子，毒蛇……

他始终唤自己为“何姑娘”，她却能感觉到他真心的尊重。

和前世逢场作戏的敷衍全然不同。

原来这就是差别。

当年她什么都随着他，恨不得陪他疯狂点再疯狂点，那时她觉得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分开，违反教规，只是成全他们爱情的契机。

她投入了整个人赔了整颗心，他却只是投其所好，让她陷得更深，以至于后来的万劫不复。

如今，她只是希望能陪他走一路，不再奢望能多久，有多久是多久。

哪怕他抱着一颗利用的心。

说她贱也好傻也罢，只要是牵扯这个人的事情，她都会变得不像自己。

她知道，他快离开了。

此时的他，应该已将教里那些精妙的制毒用毒的法子学会，他那颗报仇的心如此迫切，她知道，便从不奢望自己能将她困在这苗疆的小天地。

她又开始发呆了。

苗疆的天似乎总是阴沉沉的，空气湿湿的。

她会不自觉想起地府的日子，暗无天日，周围都是黑漆漆灰蒙蒙的，脸色苍白的鬼魂四处游荡，她也是其中的一员——始终徘徊在黄泉的摆夷女。

她来到地府莫约一百年的时候，一个叫九难的断臂尼姑，带着一抹解脱的笑，欣然的踏上了黄泉的渡船。

她不认识自己，她大概认为自己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