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雷]趁着(75)
他万分痛心地说,此乃国内海子研究领域的一大损失。
张小辫周围的同事好像对社长的吹牛不上税表示深信不疑,在外界同行面前都为社长吹捧,说社长既是海子的密友,他的诗作不可小觑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海子的朋友,所作之诗理应差不到哪里去。
张小辫有幸拜读过其中一首,才情自是狂放豪迈,大家品一品:
《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亘古长夜里的
微弱灯火
点燃了浪子心头
最顽固的枷锁
那灯火微弱啊那枷锁蹉跎
一如温暖的沉默
摇晃着碧波
一艇舟
一把剑
一樽酒
一首锄禾
……
经过不懈努力,正式荣升为编辑的那天,张小辫为了一发私愤,作了一篇题为《郑好大放劂词,海子又添故友》的文章,找到主编,大大方方地说:
“社长开会总是强调同志们要多做些批评与自我批评,直言大家一味地恭维他,却没人有勇气对他提出不同意见。我深刻领悟到了社长的意思,于是顺水推舟写了这篇文字,社长看过之后定然欢欣鼓舞大加赞赏。”
主编看完文章,一拍大腿,夸他有创新精神,于是一字不删地全文发表了。
两天后,社长把张小辫传至办公室,语重心长:“小张啊,我以前有得罪你的地方吗?”
“绝无。”张小辫不假思索。
“既然如此,那你写的这叫什么玩意儿?”
社长说着,把刚刊印出来的杂志撂到他的面前,其中那篇豆腐块被醒目地打了个折叠。
“年轻人嘛,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可以理解,但是得注意场合注意尺度,你这般公然地对单位领导口诛笔伐,这叫人身攻击你知道吗?”社长窝了一肚子火。
“只是文艺批评而已,并无其他想法。”张小辫辩解道。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好,有魄力!可是想要鹤立鸡群、声名远扬,也不能拿来我开刷吧。”社长铁青着脸,看来气坏了。
“您不是常说要对您多提反面意见吗,况且我写的这些东西都是有凭有据的,并无一丝生编乱造啊。”张小辫垂死挣扎。
“狡辩!”社长怒发冲冠,“忘记我当时是怎么跟你约法三章的吗?”
“没忘,社长大人胸怀大量、虚怀若谷,千万不要介意!千错万错,都是下属的错,我保证下次不会再做出这种蠢事了。”张小辫当机立断,举手倒戈。
社长终于故作大度地一挥手:“回家好好反思!我告诉你,言论自由是允许的,但不可以是恶意攻讦!”
下发工资那天,张小辫的当月奖金消失不见,主编亦复如是,气得主编望洋兴叹:“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啊,我当时是怎么脑子一进水就发了你的稿子啊,害得这个月的私房钱又打水漂了。糊涂啊。”
张小辫心有不甘,当天回家,挑灯夜战,呕心沥血完成了一篇忏悔之作《张小辫童言无忌,郑先生淡然处之》,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将社长吹得天花乱坠。
此文发稿不过三日,社长传张小辫到办公室,拉着他的手,和蔼可亲地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你是好样的。”
“哪里,都是社长教导有方。”张小辫溜须拍马,吉祥话张口就来,“海子先生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保佑您长命百命、著作等身!”
“小伙子很会说话嘛,”郑喜定笑眯眯地说,“嗯,不错,有前途。很多时候很多话是需要慢慢领悟的。这是我刚出版的一本诗集,你带去好好研究一下吧。”
张小辫恭敬接过:“社长大作,一定拜读!”
瞥了一眼封面,《穿过大半个世界去睡你》,一股凉飕飕的阴风忽然穿膛而过,登时头晕得不行,险些跌到在地。
日子河水般悄无声息地流淌过去。
***
翔子毕业了。
有天他们小聚,聊到哈曼时,张小辫心里咯噔了一下,似乎被锤子狠狠扪了一记,钻心地疼。大概有两个月没见到哈曼了吧。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口里吟咏着凄美哀凉的唐诗宋词,心里一遍遍念叨着哈曼的名子,于是倍加感伤。
翔子告诉张小辫,哈曼毕业后进了一家外资企业,在做了一阵子实习生之后,以出色的业务能力正式成为那家企业的员工。虽然平时工作很忙,可是工资惊人,据说年薪有三十万元之巨。
“只要她能过得幸福,我随便怎样都无所谓了。”张小辫苦笑。
翔子:“她和我在一起海侃的时候,不时提起你,说你正直善良,光明磊落,挺根正苗红一青年。她的潜台词是,如果你能回心转意,你们还是有可能重归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