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加夫里尔吊在他胳膊上时，哈利强忍住叹息。这顿晚餐的时间过得真是漫长。

“斯特凡妮娅，”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们身后说，“加夫里尔。Pruilchno.[1]”

不知道赫敏说了什么，反正两个小鬼立刻放开了他。赫敏带着吕西安和所罗门出现时，他们藏在叔叔身后怯怯地对她微笑。

“哈利心太软了，不好意思拒绝孩子。”她的嗓音安静平和却不容置疑，“现在还是乖乖听你们chicho[2]的话吧。”

威克多尔又用保加利亚语对他们说了些什么。这次，哈利感觉有东西塞进了他手里。是他的眼镜。

“呃，谢了。”他说着把眼镜戴上。

斯特凡妮娅看着他，咯咯直笑。

他的眼镜歪到一边，显然是铰链断了。威克多尔似乎在责备她的嘲笑。

赫敏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在餐桌旁挨着他坐下，抽出魔杖，对他的眼镜挥了一下，眼镜一如既往地在她熟稔的动作下修复如新。

他调整了一下眼镜的位置。“谢谢。”

“不客气。”她答道，轻拍他的肩膀，就转头去看餐桌旁的其他人。

斯特凡妮娅和加夫里尔没再来烦哈利。相反，他们坐在威克多尔膝头，直到睡意蒙眬被抱回卧室。

罗恩和威克多尔热火朝天地讨论着魁地奇，吕西安和所罗门也加入了，抨击查德理火炮队的成绩糟糕透顶，罗恩则极力为自己喜爱的球队辩护。

可以想见的，赫敏对魁地奇话题兴趣缺缺，仰靠在座椅里，神色淡漠。

哈利也不知道究竟是暴露在法杖影响中真的令她感到疲惫，还是她脑子里正琢磨着别的念头。

沉思数分钟后，她抬眼正对上他凝望的目光，他脸一红，错开了视线。

他想和她谈谈，却不知什么时候合适。

到保加利亚造访威克多尔·克鲁姆没有哈利预想的那么糟糕。在抵达克鲁姆堡之前，哈利曾假想赫敏和威克多尔目光交流、相互玩笑乃至调笑，但迄今为止，不论是赫敏还是威克多尔都没有类似举动。

实际上，赫敏和威克多尔的表现更像是……哈利觉得这有点难以解释。

在麻瓜电影里，有时会出现这样的场景——两个陌生人坐在一张长凳上，通常发生在公园或者汽车站。两人会保持一种友好的沉默，并不因对方的存在而感觉不自在，完全安适于分享座椅的局面，无需交谈，如果有什么有趣的事在附近发生，他们或许还会一同大笑，却不觉得有进一步交流的义务。当其中一人所等的巴士到站时，他们或许会礼貌地相互道别，但分开之后，他们便已忘却了对方的样貌。

赫敏和威克多尔对彼此的态度就让哈利想到同坐一张长凳的陌生人。友好，惬意，而且客气。

在那六个月里，他们也都是如此吗？肯定不会。

这是肯定的，赫敏理应得到更加珍重的对待……

她听着其他人聊起威克多尔的朗斯基假动作，露出一丝几不可辨的微笑，或许是想起了她对它的称呼。

哈利不知道她是否当着威克多尔的面叫过它“偷鸡的假动作”。以他对赫敏的了解，她应该叫过，而威克多尔或许一笑置之，他甚至可能很享受这个事实——不同于这世上的其他人，赫敏倾心的并非他的魁地奇球星身份。

哈利记起赫敏是如何责备他打魁地奇时的胆大妄为，对他和罗恩如此执迷于这项运动翻白眼。她过去认为魁地奇幼稚危险、毫无意义，却还是去观看他参与的每一场比赛，和那些狂热的粉丝一样尖叫呼喊，朝所有攻击他的游走球、击球手和找球手发出嘘声。她在倾盆大雨中站在看台上，在风中挥舞红金色的旗帜，乃至忍受魁地奇选拔赛时那些傻笑不已的围观女孩。

“你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招人喜欢。”他奇怪球队为何突然大受欢迎时，她这么对他说。她说这句话时不动声色，但后来她承认，其实在那时，她就已经迷上他了。有多少次，赫敏用傲慢、智慧乃至愤怒的面具掩饰了她的真实情感？不仅仅是对他的感情，也许，还有对其他许多事物的感情？她的愤怒哪些时候是真实的？哪些时候是假装的？

当她转头再次对上他的视线时，他没有立刻移开目光。他和她对视片刻，才回头去看威克多尔和其他人。

又听他们聊了几分钟后，哈利开始如坐针毡。他还有些事情得办，比如检查盛放格兰芬多之杖的匣子，这也就意味着他可能得对附于其上的魔法进行一番快速检测，也许要花一整夜加明天一天的工夫。

梅林慈悲，正当他准备找个尽可能礼貌的理由告退时，威克多尔主动提起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