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炭香(15)
“啧。”大好的心情,就这么被糟践了。薛洋将白绫往外罩的宽袖里胡乱一塞,凑近了些,笑道:“晓星尘,你还得不得行了?”
“啊?你说什么?”道人仰起头,脸上的过盛的血色已经开始慢慢褪下去,只剩两颊还是红得依旧,回应时甚至有些愣头愣脑的,估计是一下子喝太猛,脑袋给喝木了。
晓星尘没喝过酒。从前他抓薛洋上金鳞台途中,薛洋见过小姑娘给这漂亮小道送自家陈酿,可都被晓星尘婉言谢绝了,义城这些年薛洋也从未见这道士沾过酒。原先薛洋在兰陵清谈会上看那那姑苏蓝氏的修士一个个以茶代酒,只啐他们装模作样,背地里指不定多放làng形骸。
如今看着这迷迷瞪瞪的晓星尘,薛洋倒觉得是自己目光短浅了。
看来事情是说不成了。薛洋自认倒霉,就当哄了个孩子:“道长,我扶你回房?”
“……”
薛洋没兴致跟醉鬼打哑迷,他把晓星尘屁股底下的凳子用脚勾出来了些,伸手便抄起了道人的膝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晓星尘轻轻呼吸着,呼出的热气带着还未来得及完全散去的酒香,甚是要比那单纯的一杯酒更加醉人。他双手找不到着力的地方,便虚虚捏拳叠放在胸前,头颅难承醉意地歪靠在薛洋的胸口。
昨天的晓星尘还对自己抗拒万分,现在的晓星尘却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怀里。薛洋觉得自己也要有些恍惚了。早知喝了酒的晓星尘如此乖巧,以前就应该灌他个大几杯把他给办了。他的手不禁收紧了些,若非晓星尘这样安分,他根本没机会这样好好抱一抱这道人,更不会知道这道人原来竟这般瘦,分明还高出自己一截,身子却轻得吓人,没什么肉的手腕仿佛一折就能断,哪里看得出是个修仙之人。
修长的脖颈还泛着酒色,在有些急促的呼吸中微微紧绷着,将颈侧血管的形状勾勒得一清二楚。薛洋心里暗骂一声,不再去看这道士,怕是他再瞅几眼,身下那东西又要抬头。
薛洋走到chuáng榻前的动作当真算得上轻手轻脚了,可甫一接触道冰凉的褥子,晓星尘还是挣扎了起来,伴随着没有规迹可循的拳打脚踢的还有剧烈的咳嗽——近乎gān呕的咳嗽。
chuáng,自己,薛洋。
即便是在醉中,昨天他的叫喊和肉体jiāo合的声响依然清晰地回dàng在他的耳廊,在卧房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恶心的感觉重新点燃了胃里快要熄灭的火苗,燎过他的心肺,唤醒他灰色的记忆。
薛洋一言不发地看着chuáng上láng狈不堪的道人,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锤了一拳。他想bī自己说晓星尘这样很好笑,想继续口无遮拦胡言乱语。可他的脑子还在转,他还清醒着,他知道自己、晓星尘和chuáng非得从客房里消失一样这臭道士才能消停。
薛洋选择自己消失,坐回那没怎么变过的饭食前,拿起筷子,又放下了。他的脸色很难看,少见的多了几分对于“薛洋”而言十分宝贵的隐忍。
自己搬的石头,活该砸自己脚上。薛洋的手指一下下地敲在桌面上,努力去说服自己,估摸着照这力度,一时半会儿就能给木板掏个dòng出来。
忍了差不多有一刻钟,薛洋终于还是忍不住蓄起灵力一掌给这破桌子劈翻了,桌子上锅碗筷勺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薛洋低头看一眼被汤汁殃及的衣角,仰天长啸,觉得自己真真是霉鬼上身,火气都蔫儿了一半。
“瞧一瞧,看一看!南屿药酒,包治百病!一口延年,两口益寿,一杯……哟客人,您看看这酒,来点儿?”
早晨出门,薛洋见一群看上去年逾半百的大老爷们儿围着一个挂着镶边锦旗的小铺子争着掏钱,便忍不住探头瞧了瞧:十来个乌黑的小瓦罐摆在店口长案上,罐口堵着朱红色的布封,颇为神秘。
“店家,你这卖的什么酒?”
那店主是个老头儿,忙活中见一个鹤立jī群的少年模样,觉得甚是新鲜,笑眯眯地招呼:“南屿贡酒,滋补养生,以……”
老爷子刚兴致勃勃地起了个话头,薛洋的注意力便被不远处的晓星尘吸引了去:道人刚从义庄出来,东张西望,但眼前除了一片黑以外什么都望不到,一副紧张而疑惑的模样。
薛洋不禁轻笑一声。
“客人,您在听吗?”
“啊?噢,来一罐。”薛洋自然什么都没听清,含含糊糊应了两句,接过店家递来的酒转身就朝义庄走,压根儿没想着付账。
店家急了,正欲开口提醒,卖案上便多了一粒碎银子:
“店主莫见怪,他就这脾性。”
薛洋蹲下身子,用筷子拨拉了一下散发着浓重酒气的瓦罐残骸,从里面夹出了一个半鱼半马模样的东西,估计是这酒的药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