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黑塔利亚同人)「红色组」长冬如许+番外(74)
他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上海,但机缘巧合还是把他再次带到了这里。他在1998年受邀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原本是在东南大学,但由于一系列协调上的问题,临时改到了上海交通大学。不便临时推拒,他还是来了。
五月初并不是来上海的好时候,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之后伊万才意识到这一点。上海以法国梧桐的细绒欢迎了他,简而言之他花粉过敏了。尽管伊万在哈尔滨也每年都过敏,但北方的花粉季和春天一样姗姗来迟,他要到五月底才需全副武装。
缺乏准备让他的上海之行一开始便遭遇了滑铁卢,却也成了他和崔筱熟悉起来的第一个契机。
崔筱是系学生会组织部的副部长,研讨会的主要召集人又正好是她的导师,她自然忙前忙后出力许多。得知伊万花粉过敏后,她当天下午就去买了抗敏药和口罩,又向实验室要了一副护目镜,一并给伊万送来。平时开会都在室内,只要路上做好防护就没问题。
抗敏药简直是救了伊万一命,他对此万分感激。直到崔筱离开,他才注意到崔筱拿来的白色布袋。等他看清上面印着蓝色徽标和公司名,他像是遭了雷一般定在那里动弹不得——江南造船,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时隔三十八年又这样生动地出现在他面前。
伊万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呆呆地看着。他伸手抚摸袋子上的徽标——从前是没有这个徽标的,厂名好像也长得不一样了…对了,那时候用的是繁体字。但毫无疑问,这就是他们的造船厂。
阳光慢慢变成艳红色,然后隐没到地平线下,但伊万只是坐在那里。像是一封三十八年前寄出的信件颠沛流离终于送到了目的地,所有以为忘记却从来没能真正忘记的事情漫上他的心头。
过敏的时候他不去厂里,王耀来家里陪他,要是无事他们便一起在书房里看书或闲聊。有一次王耀说他平常吃饭太不讲究,忙了一个下午要给他做饭。结果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巧,他那天晚上就发了哮喘,王耀觉得是他的错,急得哭了起来。
他的内心仍在追问,这一切都是假的吗?你曾经爱过我吗?哪怕只是一瞬间,你为你对我做的事情感到过歉疚吗?
他用布满皱纹的双手将布袋上的皱褶抚平,凝视着“江南造船”四个字。
过往找上了他。
2
伊万问崔筱袋子的来历时,崔筱似乎很惊讶。“我随手拿的,”她说,“我爸爸原来是造船厂的工人,我家这种袋子好多。”
伊万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问崔筱:“你原本住在造船厂的职工宿舍?”
崔筱点了点头。
伊万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着,问崔筱:“那么你认识一个叫王耀的人吗?他也住在造船厂。他父亲叫王修平,原来是造船厂的技术主任。” 他意识到他离王耀竟是如此之近。
崔筱歪着脑袋想了想,“王修平…”她慢慢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露出困惑的表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我不记得有这位技术主任呀。”
伊万突然明白过来,那确实是太久之前的事情了。“噢,很早了。”他说,“1960年,你那时候还没出生吧?”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从他离开起可过了快四十年!他们也许早去了其他单位,家也搬到别的地方。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崔筱,“完全没听说过这个人吗?…好吧。那你能替我问问你的父亲吗,他也许知道些什么。”
崔筱好奇地问伊万这是谁,他又为什么要打听这个人的消息。
伊万愣了一下,露出苦涩的微笑。该怎么说呢?他告诉崔筱,自己在年轻时曾经作为援华专家来到江南造船厂:“王耀是我的翻译、我在中国最好的朋友,自从离开之后我便失去了他的消息。我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
崔筱爽快地答应替伊万问。她晚上给家里打电话,第二天就告诉伊万,说她父亲也没听说过这么个人。她说:“爸爸73年进的造船厂,或许那时候他们就不在厂里了。”
她看到伊万听到这个消息便呆呆地愣住了,长叹一口气,说谢谢她帮他问。看到这位老人失落的表情,崔筱感到于心不忍。“除了造船厂,您还知道他的其他信息吗?”她问伊万,“也可以去别的地方找找。”
伊万想起王耀原来在复旦大学俄文系当讲师,于是崔筱又托在复旦大学的高中同学去俄文系问有没有叫“王耀”的讲师或者教授,也还是没有。后来又找到了俄文系创系以来所有教授的名录,也没有王耀——讲师是不在名单上的,可知后来王耀并没有在这里当上教授。
伊万已经灰心丧气。确实是过了太久了,过去的痕迹像海滩上的脚印,很快被浪冲走。王耀的身影消失在长长的岁月中,再找不到了——噢或许,难道说从来就没有王耀这么一个人。伊万如何能证明王耀确实存在过,任何东西?不,什么都不剩了,所有和王耀有关的东西都被烧成灰烬,他把中苏友谊纪念章卖给一位年轻的美国收藏家。这一切除了存在他的回忆中,还存在于哪里呢?只剩下一段回忆,此外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