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黑塔利亚同人)鲜花的山岗(24)
身边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安东尼奥。基尔伯特让他躺在车上的稻草堆里,自己则郁郁寡欢地坐在车前,出神地望着赶车人怎样吆喝这匹老马。第一支队其余的二十一个弟兄,包括他们最为敬佩的旅长乔万尼·扎瓦多尼,全都在那个该诅咒的日子里,长眠在萨沃纳城郊的田野上了。
更让基尔伯特痛苦的是:他责无旁贷地成为了唯一的报丧者。第一支队怎样陷入十倍于己的埋伏;他自己怎样扶着重伤的安东尼奥突围;怎样在古墓的墓洞里躲过重重搜索;怎样在附近的乡村里找到了可信任的车夫……这些,全都要凭着他强大而残忍的记忆力,重现在那些没有下山的弟兄面前。他不由得想起了留守指挥部的副旅长弗朗西斯——那双向来富于戏谑意味的蓝眼睛,那一天含着显而易见的温存和忧虑,目送第一支队前去执行任务。基尔伯特想不下去了。
那一晚,当他们猝不及防地陷入包围圈的时候,基尔伯特听见了一句“不许动”。这话简短冷酷,却是用亲爱的德语说的;就仿佛一个无情的女杀手穿着他母亲的衣裳。他甚至能从敌人的口令、呻吟和咒骂声中,辨别出谁是柏林人,谁家在多特蒙德,谁是他的慕尼黑老乡。“听到德国的语言,我有了奇异的感觉;我觉得我的心脏,好像在舒适地溢血。”不朽的亨利希·海涅!谁让你把诗写成这样的?简直要本大爷的命。
“没什么。”他阴沉地想,“海涅在写这首诗的时候,已经有十三年不能回德国了。而我才不过半年多的时间。”
“基尔……我们……”
他听见安东在用意大利语说话,这是游击队的通用语言。于是他转过脸来,漠然地望着重伤的同伴那草草包扎的肩膀和胸膛。
“你听着,安东。第一支队只剩下我们俩了。现在我要把你送回山上,找卡洛塔医生。”基尔不容置疑地飞快说道,他感觉自己的嗓子和心都被大火给烧焦了。他明白,对伤员应该说一些抚慰和鼓励的话;然而这偏偏就不是他基尔伯特能做出来的事情。“要是这西班牙小子敢哭一声或是叹一句,一定狠狠地骂他一顿不可!”他几乎是绝望地想。
可是安东既没有哭泣,也没有抱怨,只有那苍白的嘴角现出了一丝苦痛的皱纹。
“罗……罗维诺呢?”
“你可真关心他,估计现在在刑讯室里吧,但愿这小子不是个懦夫!”基尔伯特不以为然地答道,“活见了鬼的……为什么我们偏偏就撞到包围圈里了?谁把我们的行动泄露了?”
安东用虚弱的手掌攥住了他的衣角。
“不……他不会出卖……”安东断断续续地为那不知身在何方的罗维诺辩解,一边吃力地吐着粗气,“好……好小伙子,他……他也不……不可能知……知道……”
“行啦,行啦,少说两句,给你自己留口气吧。”基尔开始后悔自己方才的话了,他揉了揉同伴那乱糟糟的头发,“等你见到他就真相大白了。”
“会……会再见到……”
基尔伯特一言不发地听着那近乎自我安慰的呓语,直到安东重又陷入昏迷中去。
“假如有一天,那个吉卜赛傻丫头做出这种事情,那么本大爷就鄙视自己,也鄙视自己的爱情。”
第17章
朝霞的第一缕光明,好像游击先遣队里头一个聪敏大胆的侦察员,从遥远的山岗上探出头来,骄傲而从容地俯视着老乡们收割过了的土地。很快,绛紫绯红的霞光犹如从山后来的队伍,占领了脚下的整片原野。透明的早雾就势向着大地依偎过去,并最终融进了她的怀抱。
从田野的另一边来了个孤零零的身影,仿佛一只落单的大雁在追赶同伴们的队伍。隔着老远,基尔伯特就留意到了来人的学生装束。一丝歉疚而恍惚的微笑,悄悄地从心底爬上了嘴角——亲切而又遥远的大学时代;富于思考、争论而又毫不妥协的大学时代啊。
可是下一刻,他就哗啦一声拔出枪,跳下大车,毫不犹疑地指向来人的头颅。
“不许动!”
他冷冰冰地审视着罗维诺·瓦尔加斯因为气愤和委屈而扭曲了的面庞。这混小子打扮得越是整洁,基尔伯特就越为自己那件在遭遇战中撕扯得不成样子的外套不平。此刻它就摊开在大车上的稻草堆里,护着昏迷不醒的安东那草率包扎的伤口。
“谁把您打扮得这么漂亮?莫非是尊敬的宪兵先生们?”
“是啊,用十一个弹孔。”罗维诺回敬道,毫不示弱地直视着他的眼睛,“但愿有一天,你也落到帕尔马城的监狱里去。可别忘了看看审讯室里的一面墙,它可是我的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