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重生做什么+番外(214)
沈雁州只默然看他,连辩解也欠奉。
夜离怒道:“我原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若不是为了你,我也能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成就一番伟业。然而我为了你,自愿忍辱负重做了男妻。这么多年来,我受了多少冷眼、多少非议,空撑着个王妃——皇后的架子,那些人在我面前下跪,背地里说了多少污言秽语。这三十年来,你可曾问过我?你可曾找过我?沈雁州,是你对不起我!”
沈雁州合目叹道:“说来说去,不过是想睡我而不得,因此恼羞成怒。”
夜离正是又委屈又不甘的时候,眼圈里泪珠儿正打着转,被沈雁州突然一句话噎住,竟是哭都哭不出来了。只徒劳拿一双眼狠狠瞪着他,“沈雁州!你……你……”
他以为他如此行事,沈雁州会痛心震怒,再不济,会问一句“夜离,也有你?”
他才报复得足够畅快淋漓。
谁料沈雁州竟冷漠到这等地步,不过看一眼,便算了。他一生不甘,一生痴恋,一生痛苦,在这个铁石心肠——在这个无心无肺的男人心中,却连草芥都不如。
夜离一时心如死灰,如若化成了木石。
沈昭在一旁哈哈大笑,还作势拍了拍手:“伯父好机智!此言甚妙啊甚妙。对了,如此说来,想必伯父大人您,也是想睡家严而不得,所以恼羞成怒,这才夺了父亲的天下以做报复?伯父不愧当世豪杰,爱恨情仇都好大的手笔。小侄我好生害怕呀!”
沈雁州脸色一沉:“放肆!你父亲是真君子、伟丈夫,岂能出言侮辱?你这大逆不道的孽子。”
他积威犹在,纵然年老体衰、病痨缠身,如今一怒,仍是如风压盘旋房中,连烛火都暗了一暗。众人心中一凛,忙拔剑相向。
沈昭抬手,命下属收回利刃,半面血腥在烛火照耀下妖冶诡谲,笑容阴郁,眉宇间郁结恨意。当年那个连糖酥饼也要分伯父一半的小皇帝,早已湮灭在岁月之中,寻不回半丝痕迹。
沈雁州顿了顿,若是只说他便罢了。他这些年听多了攻讦诽谤,全不当一回事,然而事关沈月檀,他却不得不多说了一句:“雁回,公是公,私是私。我与你父亲是亲兄弟,清清白白,从未越雷池半步。你身为人子,莫要辱及先父。”
沈昭低声地笑了,他笑声阴沉尖细,渐次拔高,宛如匍匐爬行的蛇类缓缓仰头,令人生出不愉,“伯父大人还当我是六岁小孩儿哄呢?若是当真恋慕一个人,心中欲爱之,欲取之,欲夺之,如何忍得住?这么多年,这么多机会,伯父大人却还是清清白白,莫非……有什么隐疾?”
他说得笃定,如若亲见,又百无禁忌,当着一帮下属,污言秽语全不顾颜面,几如市井泼皮。沈雁州沉下脸,扫了一眼夜离。
夜离心虚,侧过脸去不敢同他对视。
沈雁州却愈发痛心,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何……阿月生的儿子,他又悉心教养了这许多年,为何偏生成了这副不堪大用的废物模样?
他胸中剧痛,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斑驳鲜血染红月白中衣,也喷溅在那鼎晶莹剔透的香炉上,被炉温一热,房中血腥气愈发浓厚,连白檀香的清气都被遮盖住了。
夜离望着那伟岸男子胸口的鲜血,禁不住一声低呼:“陛下!”
他慌张地疾步向前,试图靠近沈雁州,却被沈昭捉住手臂往后一甩,踉跄跌落在地上。他全然不顾,一面唤着陛下一面起身,焦虑道:“雁回!你答应过我,不伤他性命,陛下这都吐血了,还不快请太医……”
“聒噪!”沈昭烦不胜烦,抓着夜离颈子,提剑刺进他胸膛。
长剑当胸穿透,从后背露出大半截雪亮剑身。
是把好剑,鲜血顺着血槽汩汩流淌,剑身依然清澈如一汪春水。
夜离张了张口,既震惊又剧痛,再说不出半个字来,只嘶嘶喘着气。
沈昭这才满意点头,“伯母,身为皇后,要端庄娴静才是。”
遂从血肉里拔回长剑,将尸身用脚用力推开,嗤笑道:“我又不是沈雁州,愚不可及,养虎为患。眼下不杀了他,养着他等他杀回来不成?”
他冷漠狭长的双眼扫过去,突然玩味地摸着下巴笑了:“看来许是不必我动手,伯父这是……就要病重薨逝了。”
沈雁州捂住胸口,一阵猛咳后,喷出一大口血,下颌如涂了层朱漆,鲜血淅淅沥沥往下滴,将原本冰雪似的香炉也染红了半边。
他却单手放在香炉上,看着沈昭笑了,嗓音格外沙哑,然而却透着十足的喜悦。
“昭儿,”他笑道,“伯父多谢你提醒。”